绿荫如覆倾盖如故（2 / 4）

僧人停手，收了术法，打量着对面兀自生气的巨大妖怪。刚才斗法的时候这妖怪已经化了原形。和他化为人时的样貌相似，粗犷高大，却使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僧人细想之觉得他的话也不无道理，便不再与这妖计较，准备去清水村与那姑娘的表亲说一声，好让老人家安心。

“你去哪儿？”那妖又化了人形，和他并肩走着。

“下山，你怎么也走了？不留下观礼？”

“我本是无聊才来的，虽然花妖王来客不拒，但我也未收到请柬，还是不留下来了。”那妖回头看了一眼巨树，似有恋恋不舍，却也不再停留，和僧人一道下山去了。

僧人去青水村找到老妇人，只道那姑娘生活安好，让她不必忧心。

离了青水村，向西南行了两里路。

那妖还在左右。

“你，怎么称呼？”僧人本不欲理睬他，但一人一妖一路同行，不言不语似是别扭，便主动与他搭话。

“我娘叫我阿绿。”

“阿绿，阿绿……”僧人念叨着这名字，倍觉耳熟，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嗯，嗯。”阿绿以为僧人在唤它，便开心地应了一声又一声。

母亲在他出生时看着他唤了一声阿绿，然后呆呆傻傻坐了两天便死了，阿绿隐约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名字，却还是固执的认为自己就是‘阿绿’。

僧人看着莫名兴奋的阿绿，心里不解。却听阿绿说道：“你再叫我几声。”

“……。”

阿绿看着僧人，满眼期待，傻傻的神情与之高大的身材长相有些不符。

“……阿绿。”

“嗯！”

僧人看他开心地笑了，刚毅的脸庞也因着这笑容柔和了起来，便不由得又叫了一声：“阿绿。”

“嗯！”

阿绿重重地答应，走起路来步伐轻快，衣袂翻飞，肆意极了。

“阿绿。”

“嗯！”

“阿绿。”

“嗯！”

“你不累吗？”

“不累。”

“……。”

“你怎么不叫我了？”阿绿拉一拉僧人的袍袖，催促他再唤一唤自己的名字。

“……阿绿。”

“嗯！”

一人一妖渐行渐远，渐渐的，墨绿染上枝头，一人一妖的身影缓缓消失在林间小路上。

暑夏到了。

（陆）

僧人大约摸透了阿绿的习性。

他喜欢一直维持人形，他的人形高大挺拔，相貌刚毅俊朗，一路上不仅吸引了各色精怪，就连人类的姑娘小姐们为之心动的也不在少数。

他的情感和人类极为相通，常常为才子佳人的话本唏嘘，为绕梁三日的琴曲迷醉，为快意恩仇的江湖故事吸引。

一日，途径一地，食人妖怪作祟，为害百姓，僧人与阿绿一道去降妖，这食人妖有些手段，与之斗法半晌，未果。

“阿绿，你先让开。”僧人拿出一件法器，任何妖物一旦被收入其中，便骨肉分离，散魂碎魄。

僧人祭起法器，食人妖挣扎不休，趁其不备伸出利爪抓住僧人腰腹，鲜血立即涌出。

僧人忍痛念咒，双手捏了个诀，金光大盛，食人妖凄厉惨叫却仍不放开欲杀它之人，僧人腰腹处血流如注，面色也变得青白。

阿绿跳进法阵之中，斩断食人妖利爪，食人妖被收，僧人立即收起法器，去看阿绿。

“你没事吧，方才万般凶险，跳进来做甚么？！”僧人有些愤怒，也忘了腰腹处的疼痛。

“没事，你不是要收那食人妖吗，我能有什么事。”阿绿不解，看到他腹部的伤口急忙撕下衣摆为其包扎。

“可是，我这是……”僧人心中急躁，看向手中法器又看向为他包扎的妖，“莫非……”

“什么？”

“对了，你不仅仅是妖。”

“我不是与你说过嘛，我父亲是个和尚，那我当然不完全是妖族了。”

阿绿为他包扎好伤口，拉着他便走：“赶紧去找个大夫。”

（柒）

僧人看着身前的背影，心中仿佛有一团乱麻，却怎么也理不清。

这个收妖法器是师父炼制而成，妖类要想破解法阵而不伤己身，便需要师父的鲜血为引，阿绿身为妖类进入阵中却毫发无损，说明它身上流有师父的血液。

“阿绿，你父亲，应该是我相识之人。”

阿绿却只顾拉着他大步向前，头都没回一下。

“你不想知道他是何人？”僧人拉住阿绿，问道。

“不想。”

“为何？”

阿绿看着他，反问道：“你知道我的母亲是什么样的吗？”

“就是我现在这个样子。”

阿绿话音刚落，便显出了妖魔原形，身形巨大，青面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