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2 / 2)
着喉中绵绵不止的痒意,又大力地吞咽下几口带着血腥味的唾液,胸腔急促地起伏着发出几声沉重的空空声:“我在他身上留了禁制……只要不解开,便不会入魔。”
楚恨山垂下长眉,郑重地抚平襁褓上起伏的皱褶,拇指压过婴孩柔软的脸颊,这才抻直双臂将他托到容澜面前:“时间不多了,求你,救他!”
容澜虽有迟疑,心底却没由来的涌上一捧无比强烈的情绪,唆使着他上前将孩子接过。
待到反应过来之时,手里便多了一只异常柔软的浮元子,他小得惊人,与容澜这辈子所接触过的任何东西都不同。
他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婴孩高于成人的体温隔着充作襁褓的玄黑外袍传至手心,烫得他险些微微颤抖了双手。
容澜心中有些发慌,蹩脚至极地调整着姿势,小心翼翼地将婴孩搂入怀中,垂眸便对上了楚恨山含着笑的温和眉眼,他微微一怔,脑内空白了一霎。
便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楚恨山动了,他猛然撞向容澜手中紧握的长剑,动作干脆利落,无比决绝。
容澜来不及收剑,眼睁睁地看着他撞了上来,锐利的剑锋刺入心口,将楚恨山捅了个对穿。
暗红血液飞溅开来,零星地于他衣摆处绽开。
“……多谢仙长成全。”楚恨山挂着血线的嘴角啜着一抹笑。
他本就已是强弩之末,这一剑下去倒是给了自己一个痛快,浑身气力顺着四肢末梢流尽,连带着心中的怨怼也好似一同流走了一般。
容澜睁大的瞳微微颤动着,也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他方才好像在楚恨山眼中瞧见了一点大仇得报的痛快,分明只是短暂的一瞬,却在他心中留下了无比深重的一笔。
大抵是父子之间血脉相连、心意相通,方才还不哭不闹的婴孩忽然凄厉地放声啼哭起来。
身后又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半开的木门被猛然掀开,血红霞光便如此大胆地铺张开来,将竹屋寸寸吞没。
“景行师尊?你在……咦?这是——?缅恨山!”熟悉的年轻声音响起,那弟子迟疑了一瞬,霎时欣喜起来,他手脚并用的上前来,正想将已失去生息的楚恨山从剑上扯下来,“太好了,门主马上便来了!景行师尊你先……”
将话还未说完,那弟子再度发生惊呼,仿佛见到了什么恐怖的景象一般——
“景行师尊——你、你疯了吗?!门主吩咐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
容澜脑内嗡嗡作响,他望着眼前化为齑粉的楚恨山,弟子惊叫的话一个字也不曾听进去过。
他心中只那么一个念头,尽管知道牵连甚多,却仍是如此做了。
面对着黎归剑黑如锅底的脸色,容澜仍是不动声色,只道是魔尊贼心不死,死到临头还想撕碎这家无辜农户留下的最后一子,情急之下下手便狠厉了几分。
前半句还可信些,后半句便是拿去骗鬼鬼都不信了。
黎归剑还想发威,正巧诛魔之首萧白景姗姗来迟,碍于面子也不好多说,只如实汇报魔尊已伏诛,村中唯独幸存了一个不足月的婴孩。
萧白景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只是一双浅淡得微微发灰的眸显得格外深沉。
晦暗的傍晚里,容澜借着微明的霞光,从婴孩胸前的布料里翻出了一枚长命锁,上头工整地刻着三个字——楚逐羲。
一笔一划皆珍重无比。
他忽地感到有些凄凉,又福至心灵地回忆起方才自楚恨山手里接过婴孩的心情。
原是兔死狐悲,原是感同身受的怜悯。
所有绚丽的色彩皆飞速倒退,楚逐羲立于漆黑而冗长的隧道里,眼见着殷红如血的残阳裹入沉沉天色之中,逐渐收束作一点刺目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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