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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近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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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近1

这里好像是一个时间分界不明显的地方,生和死过于接近,太阳休息的时候有人替它值班,月亮休息的时候有人替它奔走。小海以为自己已经算早的了,结果到医院后门,不仅路两旁的早点摊摆了一路,交接班的医护和送急诊的车也让这里的清晨一点不清晨,不悠闲,不轻松。

车门从里面开,柳柳坐在副驾驶。今天是老人家动手术的日子,那帮闹事的肯定要去蹲守,

所以小海他们不得不早早地去,早早去了还得从后门进,连这车都不是柳柳惯常用的车。那帮人三天两头去盯点,认得柳柳的车。她提前与那边的护士打了招呼,替他们找了个空闲的会议室,手术九点左右开始,一般的家属都等在手术室外,以免碰上那群人再出什么乱子,小海只能在会议室里等着。

车上路的这段时间,是人跟着秋天脚步走的时间。两旁的树将枝丫相对着长长伸出去,却又总在几乎相触前各自避开,朝着不同方向掉着叶子,这个季节里的一切好像都受不住风,连光都被吹得挤到一块,将冷清的画面立出体,塑出形。一条主路大街从头到尾都被吹得稀落,公交站台上的人拢着外套,环卫工人在三轮垃圾车上打着铃,没什么是复数,连叶子往下飘都是单片单片的,打在车窗上,随即被碾进车轮。

叶子消失,柳柳的视线也就收了回来,重新看向小海的脖颈,虽然早就消了肿,脱了痂,但还是有一条不算短的白印子。

“下手也太重了。”

“啊,这个,”小海用手指腹在颈间擦了一下,不光彩的旧事重提,他没什么可说的,他不能说那些人打错了。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头发理得和他的立领一样精神,这个年龄段的男人普遍将社论当闲聊,因为是租车来的司机,并不清楚小海和柳柳的关系,但看着不像情侣,虽然一大早去医院的乘客没几个顺心顺气的,但是不耽误司机想唠嗑,不管乘客听还是不听。

一开始只是与车载电台里的时事新闻一唱一和,单口指点一下楼市股市,到国际消息时格外懂行的样子,仿佛是大隐隐于市的军政要员,主持人梳理美国历届总统,他也来劲,比梳理他的族谱还门清,好似老布什是他二大爷,小布什是他堂兄弟,最后还要再感慨一下:“我最欣赏的还是肯尼迪,就是死得太早。”

他默认时事点评好比香烟和粗口,是男人社交间的硬通货,将头向后一扬,征求小海意见:“可惜了,越往后越没几个政治家了,是吧!”

小海在想手术之后的事,顿了一下正要开口,柳柳替他接了话,直接跳过这个离他们太远的话题,将司机的方向盘打回现实:“师傅,直接从后门开进去,开到二号楼东边的停车场。”

停车场紧靠楼梯,他们下车时就看到了等在楼梯口的李严。

李严抬了抬手,不管什么场合,他的花衬衫永远都不会缺席,不过天气转冷,在外面套了件收腰格子西装,配合里面的衬衫,整个人像塞在笼子里折价促销的花市,很考验过路人看向他的眼球。李严并不同他们一起去陪等手术,他时间有限,因为很久没见小海了,所以在去公司前来一趟。

虽然衣着招摇,不过表情还是比往常严肃的,先将小海两手捉着前后翻着看了一遍,想感叹点什么,最终只说了句:“你也真是,唉,一言难尽。”

极其高度概括的一句话,概括了那件事,事情里的人,事情的发展。人一旦学会了打太极式的处事方法,怎么都能自圆其说,虽然是他将小海引到了付游山的贼船上,但当时谁能想到那船上还有喻柠这种破釜沉舟的。

李严自认为自己出发点完全是好的,只能作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想:“不过还好,付总他们两口子对你外婆的手术还是挺关心的,支持了不少。”

他完全不避讳在小海面前用“两口子”来统称付游山和乔霓了,毕竟这种关系在一段时间内还要持续下去,他觉得这是一种脱敏治疗。

“我知道的,给你们添了好多麻烦,”小海好像有了一个新习惯,又用指腹去摩挲自己耳下颈边那个白印子:“我自己也没什么。”

当事人的轻描淡写和旁观者的一言难尽在情绪上是同义词,在内容上是反义词。在李严看来,拿着钱,不管是明修栈道,还是暗度陈仓,至少都有路可走。他感到欣慰,小海比以前更懂事了,以前是体谅人,现在更体谅世界。

“我们之间还谈什么麻不麻烦,”他见了小海这一面,话还没说几句,就很有说客的样子:“就得这样,既不存在能开所有锁的钥匙,而最有用的钥匙也只是手边的,先开了眼前的门再说。你看这些天医生多尽心,还是不一样的...”

柳柳听不下去了,在公司的工作上李严比看起来靠谱得多,但时不时总像现在这样流露出鸨母本性,在她看来是一种洗脑,让两性关系里的弱势方都睁一眼闭一眼地看世界,只看眼前,不看未来,因为知道感情的残酷,所以更要物质的浪漫。

“你还不去公司?”她口气有点冲,直直将李严的长篇大论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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