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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惊不惶。
是夜彩灯漫天,天顶织锦。
戚双上了戏妆,陪传闻中闭户炼丹的昏君一并观景。他生得真是好极,偏偏是藏刀纳剑的艳丽,不似弱柳扶风,不曾柔媚无骨,容光盛盛于御前,定要见血。
燕博汮把他的手拢于掌间,四手皆冷如尸骸,搓不出分毫暖意。
他真心实意地道:“戚双,你该活得更久、更好一些……现下还不迟,寻一处地方安定下来……日后娶妻、生子,儿孙满堂,就是四海为家,也好过与昏君一同遗臭万年。”
昏君这回不问缘故,外宠却多磨了几刻,好似是想磨回一口利齿伶牙。
“昏君佞宠千千万万,哪个不遗臭万年?一日为佞,终生为佞。为了不祸害四方……”戚双起掌一托,送走去而复归的海东青。后者扶摇直上,不刻飞越天极,他一时艳羡,旋即释然。“只得委屈王上与鄙人同穴,别拿臭烘烘的遗枯糟蹋后人的天下,如何?”
戚双形影时明时昧,两侧水袖齐扬,荡于朔风之中,猎猎作响,切实真确。他一振袖笼,掌上托着那枚尖牙扇坠,煞白下昏红潜生。他引着燕博汮打开暗扣,一窥内里乾坤。挂坠之中是一寸长的尖刺,顶端曾染异色,被揩得锃亮。
戚双予他扇坠,几于轻柔道:“鄙人居心不良,当不起你的几句好话。”
燕博汮:“那是该取偿。”
他依戚双的水袖比划数次,拎起一角,以尖刺浅浅划了半周,余下一半,径自拉拽去了。
断去一袖的戚双呆如木鸡。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燕博汮调侃罢,微笑、轻笑、大笑,“我竟也不知,我是将你看作了什么。”
若说禁脔,欣赏与惋惜未免多余。叶昭若晚生几载,便与随之一般年纪,或不致溺于床笫间的纠缠不清——肇于何时?何故?是欲以血肉相连,夺人血性与生息?是要外宠折腰,从而剖他不折气骨?是……
再无长夜供他深思。
恰在此时,半空浮上烟火,一刹明灭,鲜丽如灼。
“鄙人还能是什么,蠢人、憨人,生年稀里糊涂,临了陪人等死。”戚双左袖飞翻,轻覆右臂。他挑着灯,看它倒着旋过一阕曲,默默跟着倒读,随后道:“都已经是昏君了,还想什么想?”
昏君于是不想,展开大氅拢住戚双,安然消磨有人作陪的一段岁月。往事譬如昨日,三十六载倥偬,十二载懵懵,十二载醒魇,十二载昏瞀……
“……如此,也好。”
戚双耳力受损,似未听清:“何事?”
“无。”话声逐字低落,“看灯吧。”
——
昭定七年初,帝崩,后世称哀帝。新帝践祚,建元鸿兴。
鸿兴元年夏,万俟远率军攻破晏都,新君归降。
晏自兴国称帝至亡,凡十九帝,二百八十七年。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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