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碍大局,肝火没几日就消了;百官方庆幸帝君副君相安无事,忽闻晏帝置男伶于紫庭。

这回老臣个个都很安静——年已及艾,不堪忧怖,比起项上人头何时落地这等诛心之问,帝君偏宠男子还是女子还是不男不女的妖人——譬如弱不禁风唇红齿白的内侍监常氏——诸种风月小事,当真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掌灯的常中贵人逆着寒风打了个喷嚏。

岁末降了几回冰霰,后果有鹅毛大雪,雪停三日,霜雪未销。常中贵人守在亭外,十趾冻得发痒,扒鞋底抓地稍加纾解,宫灯摇荡,他连忙托稳当了。

燕博汮雅兴方浓,择取竹条试搭灯架,稍作整修遂将之定型。他有双巧手,有颗执心,少时尝为长公主制过几次花灯,也算应手。

戚双手笨,也没要他做灯去哄的小姑娘。他转弄燕博汮前日晾干的小灯,间或递送削好的竹条。小灯通体素白,燕博汮本意是由他添上欢喜的花样,他懒得动笔,看了又看,觉着白的挺好,就一笔不加了。

燕博汮乐在其中,过上半天才往灯壁扎竹圈。戚双戳戳灯笼架子,打了个哈欠:“王上真有闲情。”

燕博汮知他话里有话,扎好竹圈,睨着白花花的灯壁,询问常内侍时兴的花灯纹样。他依稀记得嘉懿长公主当年爱极锦鲤戏水的图案,却也猜不准她如今会喜何种式样。

常内侍如数家珍,头头是道。戚双见缝插针,凉凉道:“王上若有心,信笔涂抹也有人当宝。怕只怕丢下一片白由人乱画乱写,殷殷美意,原来是叫人伤神的。”

他当着内侍的面言行无忌,燕博汮也不恼:“你允下一事,朕便替你乱写几笔。”他望望天色,令常内侍嘱御膳房做几道北域小食,把宫灯转交给戚双,慢悠悠道:“戚常侍,提灯。”

戚双挂上笑面接灯,乖顺非常,虚伪非常。

老天也嫌他碍眼,半途忽雨软雹。稷雪如微尘,瞬息无迹。

戚双触景生情,道:“许州天寒多雪,赶上境况不佳的年岁,只得用几匹牛羊换得半筐劣炭。”他一哂:“鄙人听说南方罕有大雪,自幼便很向往,说是心疼双亲受寒,到底是舍不得守岁那阵少吃的几口肉。”

“南地富庶,单是鱼米之乡四字,就像个人人不愁温饱的地方。到了南边,才晓得想的与真的全不是一回事。荜门委巷不少,滥吏赃官也不少,”他麻木不仁道,提拉着宫灯一步一摇,浑似没睡醒,“现今连雪都下了。”

燕博汮咳声不止,步履滞缓:“天总是要变的。”

“于王上是天变,于小民是天崩。”戚双端视前方,“天崩时有四等人,一等擎天,次等逃命,再次等束手待毙,末等嫌天塌得慢,千方百计捅个窟窿。王上以为能居哪一等?”

燕博汮不假思索:“既瞽且聩,下于末等,便是未入流了。”

昔日心窍腐朽,而今五内俱衰,他不很习惯,只得倚靠着戚双前行,幸得大氅粉饰,不致难堪。戚双耳廓一凉,便听他道:“末等人捅破天穹而无从容身,是无暇去想,还是从未有过安身的打算?”

身后飞雪渐繁,宫阙近在眼前。戚双扶着他踏入寂冷的殿宇:“四海江湖,无处不可容身。足之下即立锥之地,这不就是?”

燕博汮心不在焉赞道:“妙对。”他神色恹恹,盯住空荡的灯笼架子默思。

未几,戚双用罢御膳房奉上的几叠吃食,瞥见窗棂前落了一根鸟毛。他于近旁寻觅,逮到那只瞎跑了一大圈绕回来的海东青。万俟远的这只凶禽跟了他几年,他当它是个伴,力所能及地养着,也时常觉着它有些诡秘,这鸟乜斜人自有几分鄙夷,道是天上飞的看不起两条腿地上走的。

戚双为之扼腕:“来的未免太不是时候。回你老家,好吃好睡的不行?”

鸟很高傲。鸟歪头背身不理他。

燕博汮评道:“物类其主。”

戚双点上香也不理他。

窗外大雪纷飞,明日晏都,必是百里银装。

那帖灯笼骨就搁在殿里最显眼的博古架上积灰,到头来也没送出去。反倒是戚双的小白灯有了起色,燕博汮一诺千金,“信笔”为它题了一阕曲——

半天风雨如秋。怪石於菟,老树钩娄,苔绣禅阶,尘黏诗壁,云湿经楼。琴调冷声闲虎丘,剑光寒影动龙湫。醉眼悠悠,千古恩仇。浪卷胥魂,山锁吴愁。[2]

——

晏帝不上早朝,已有数月。

传闻说昏君病入膏肓,四处访药,闭户炼丹;传闻说帝君的外宠乃是丹客妖道,悉知不老之术,外宠只是障人耳目的说辞;更有甚者自称为戚丹客的门徒。戚双无惧世人訾议,乍闻此说也哭笑不得。

燕博汮近来昏多醒少,戚双步他后尘,晓得他守不得多久了。副君来过几次,嘉懿长公主鲜来探望,已而不复见。他与燕博汮同属异类。一个无亲无友丢名弃姓,身后无人吊唁;一个亲友俱在,偏偏要把情分玩得薄少可怜,唱一出老死不相往来。

昭定七年初的元夕过得无滋无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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