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年短篇(1 / 10)
荒径
文案:
流云轻重峦,荒径斜入林。
故地重游,故人作古。鸿飞雪爪,不若未识。
(1)
一峰如刃,天穹为之退避;林雾如带,极目可见不足十数里。葱茏凌云木几可蔽日,偶有几缕争先恐后挤进来,稀薄得可怜,白雾也穿不透。
这是虞槐初上小常山所见,传言盛极一时的崇华派传承即隐于小常山深处。
小常山与大常山比邻,同玄清洞禁地、魔域百罗海、黎荌遗迹、祁鸣兽穴并列五大奇地,修士上山途中皆不可调用灵力,等同彻头彻尾的凡夫。百年间不乏修士来撞撞运气,莫不是无功而返,久之传言就成了则戏言。有几个门派不死心,意图从这鸡肋里榨几滴油水,又存了打磨小辈心志的念头。小常山探秘告示常年挂在门派试练榜上积灰:新晋小辈多不愿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儿,细皮嫩肉的天之骄子,手头灵石、宝图源源不绝,懒得从“戏言”里讨得什么好处,一摊破事儿就栽在了灵根受损又身怀大气运的虞槐头上。
瞎猫入山,不算无的放矢,故没准还能捞到死耗子。
山巅之上云海翻腾,一条破烂古道正如一条衰颓老龙横亘半空,不远是大常山较矮的山头。虞槐惊异之余暗自庆幸,深吸口气,踏上了第一阶。
晦日来临之刻,古道消失殆尽,虞槐站在尽头处回首而望,徐徐呼出口气,转而仰视崇华遗迹——天地浩淼,白云苍狗,昔日荣光赫赫的门派大殿,今日绿林青苔中的圮裂楼阁,人事无常,不外如是。
山门前的竹林里有几星琼花般的小点,虞槐往前走些方看清是几只垂首顺羽的白鹤。其中一只衔着一尺红绢的白鹤调首隐入林中,他急忙趋步跟上。
入竹林几丈,酒气扑面,酒坛往往而是。白鹤艰难地绕过酒坛,停下后埋首猛啄。
坛下压着一段皱巴巴的朱红袖子——如斯逼仄的空处竟卧着个人。
白鹤啄了这人圈着半坛酒的臂膀数来下,不得回应,径自就要顶翻歪斜的酒坛。原应烂醉的酒客不好再装死,抬手一挡:“要闹便闹,别与我抢酒,小心我拔你的毛。”白鹤扯着他的袖管往外拽,酒徒一瞥:“哦?从小常山来的后生,难得。闲得发慌来这破地方,有何贵干哪?”
虞槐:“在下涯山剑派虞槐,为求仙缘来。”
酒徒:“你有点儿意思,晓得对我这种人该讲什么话。”
虞槐温温一笑。
酒客草草拨弄着白鹤尾羽,他眉骨棱高,瞳仁浅淡,眉间有道断痕,像生生被刀尖削去一截,如无垠绿洲中横插一条细长荒漠,属福薄之相。
虞槐心感惋惜,目光在断痕处流连了片刻,酒客不以为然草草摸了把眉骨,揣起酒坛:“你小子对我胃口,可东西也不能白给。银货两讫,公平买卖,你看怎样?”
虞槐作揖:“前辈所欲为何?”
酒客仰首灌酒,挽袖抹唇:“此生不可无酒,无酒则日日寡欢。下界的酒总差点滋味,为我酿一坛,就作引你往传承之地的报酬,这该不是难事罢?”
这于虞槐并不是难事:“再公允没有。”
酒客:“对了,你刚说你姓虞——百来年前,涯山剑派是有那么个心比天高的虞家,竟还没垮?”
虞槐弯弯唇角:“在下半个虞家人也不是,‘虞家客’这三字更切。”
酒客朗声长笑:“‘客’字切理。朝生夕死为自然,八荒寰宇内谁不是客?现在客该回他的居所去,你最好跟紧了。”
夕阳斜照,细碎琼花飞掠湖光山影,艳艳霞光笼着整个秘境。酒客不舍为此美景多留,提着酒坛扬长而去。
——
虞槐引导灵气运转一周天,坐定已汗透中衣。石屋内充斥着热气,他推开石门走到屋外,顿觉清爽无比。
门外田圃有一半昨日被虞槐理过,痕迹尚新。酒客在田亩边上背对虞槐席地而坐,宽大衣袍只松垮一束,好似只要有酒,破烂衣袍便是金银鱼袋,穷山恶土便是极乐洞天。
他隔空朝虞槐招手,再取一坛,匀出少许酒液倒入递给没尝过鲜的后生:“过来坐,量你也睡不着。”
虞槐盛情难却,取坛浅啜,赞道:“好酒。”
酒客嫌弃道:“这算哪门子好酒?真正的好酒,得用大常山的百仙草酿,封存几十来年,才够味道。”
“百仙草?”
“早和大常山的山头一起没了。我还屯了一坛,可时机未到,只好看看解馋。”酒客谈兴渐浓,一指天阑,“大常山山峰原来就在那地方,稳压小常山一头,现今却隐于下界云海,只空担‘大’字为名供后来人做文章。百丈高山,千秋后为丘陵,肉身凡胎的修士又能比山川好上多少?”
这狂徒话里话外尽是对修道人的讽意,一身懒骨,口气挺大。虞槐佯作不解其意:“可惜晚辈来迟了百年,不能见昔日大常山风貌。”
大小常山与虞家还颇有渊源。大常山与小常山仅几县之远,居藤江之阴,瞿河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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