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普雨天华(1 / 4)
帝光统十九年,冬,莲音寺后山。
单就山色本身而言,灵台山并没有出色到可以称之为‘名山‘的地步,由山脚至巅不过数里山路,亦没有什么险峻雄奇之景,使其可以成为一方名山,被禅宗僧人看中的原因,除了修竹四布,松涛连绵之外,主要还是那阔十数步,自山顶蜿蜒而下的一条清溪。
遥眺若碧带环山,被赞为‘可以涤心荡性‘的溪水名为‘飞星‘,又作‘三星‘,因其山顶源头处乃是一垂飞瀑,远望若天垂银练,近观有溅沫繁星,故得‘飞星‘之名,至于‘三星‘云云,却是后来‘沛上刘家‘治世其间,曾有名将‘飞将军‘纵横边陲,立功无算,却因恶了元戎权臣,为人所弄,孤军悬野,终于失机获罪,不忿受系狱之辱,又不肯为背国之投,于是引刀自刭,血溅大漠,乃是大夏史上有名的恨事,不知曾令多少豪士狂徒击节高歌,巨尊遥奠。
后来那权臣南游,至灵台山礼佛,其时的地方知府十分善谀,暗揣其意,于是令百姓异名,不得称之为‘飞‘,又有幕中文士进言,言可称‘三星‘,取‘礼佛三宝‘,亦合‘三才天地‘之正,那知府依言行之,那权臣也果然十分欢喜,手书‘三星名溪‘为念,不料登山之日,那文士竟然排众而出,面斥权臣之非,又大笑言‘三‘者,‘乾‘也,乾而高山具水,天上‘飞‘来也,旋排众而去,是时虽有许多随扈人马在侧,却都被他豪气所摄,竟不敢挡阻,眼睁睁看他去了。
青史悠悠,有多少英雄含恨,郁郁于黑紫之间,不得其伸?
却也有一句老话,千年流承,万载不灭,常供于百姓心口,总驻在豪杰胸中。
有道是:公道自在人心!
万古分茅土,终不到,旧奸臣。
三星溪绕山而下,于山脚下积成大湖,因若外圆内直而收,又因溪有名‘星‘,故得其名为‘斜月‘,自山上观之,正如蚀半之月,佛门八宗当中的‘禅宗‘第一名寺‘莲音寺‘便座落于此,全寺倚山势而成,前大后小,与斜月湖恰好构成圆满之形,故曾有居士赞曰:‘…浑然概乎天道,于中可见佛法圆融妙旨。‘
自莲音寺后门出,拾级而上,约百八石阶之后,有地平阔,周遭山壁包围,构成了可容千人亦不觉拥挤的空间。
空地的未端,高大而陡峭的山壁上,有一个半圆形的山洞,洞口很小,只勉强有一人高,在明亮阳光的照耀下,洞口显得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
此刻,在洞外的空地,已站满了人。
总计是将近千名的僧侣们,正默默的群立洞前,在静静的等待着。
僧群中,不止是禅宗,亦有来自其余七宗的名僧:虽然没有各宗最高点的僧众首领,可当‘华严宗六大德‘中的慧远,僧休也都在场,当‘密宗贤门‘的苦马寺东门宝寂和大金寺北门那若也都前来,当净土宗内位份只在‘净土三师‘以下的智旭和净识也都列席时,此次僧会的规格之高,便非寻常可以想象。
他们,是在等一个人。
自三年前返山之后,释浮图便坐禅此洞,每日唯取清泉一杯,谷黍数粒,更不求索他物,终日闭目跌坐洞底山壁之前,喃喃诵经,并不稍移其身,三年当中,竟就没人见过他的面孔,只能瞧着一个庄严高贵,使人弗敢正视的背影。
佛门历史上,坐禅一事一向有其重要地位,名僧无不为之,昔禅宗曾有域外东来大德,授徒散技后,既坐禅古洞,一跌即十年不起,竟至投影入石,若古佛形状,号称‘佛影石‘,乃佛门有名遗宝。释浮图虽然还不能与之相比,但千日枯禅不起,亦已是近七十年来不复闻之事,他原就是佛门有名慧僧,又因当年东林一会而声望大振,再值这些年来佛门颓势不减,外有道家攻城掠地,信徒大张,内有道宏统率白莲,开坛授众,所谓国难思良将,释浮图自然便成了诸多佛门大老们的希望所寄,又有言乱世出英雄,当诸多佛门弟子对各自的师长感到失望时,清名无二的释浮图也不可避免要成为这些年轻弟子的倾慕对象。
所以,坐禅三年,释浮图的名声却仍是日见高涨,石洞外,各地慕名前来偈拜的僧众从未绝迹,三年前只是禅宗名僧的他,现在却已有了几乎要凌驾过整个禅宗的声望,渐渐成为整个佛门八宗共同的希望。
即如此刻,当知道了释浮图已定下‘出关‘日期时,虽没有任何人组织,却有数千僧人自各地赶来,希望可以亲自目睹他自石洞中踏出的一瞬,听到他千日无语后的第一句感言。
洞前空地非小,却已被站得水泄不通,而且,在这些人的身后,在山道乃至山下,还有数千名修为尚浅的僧人们在默默等待。
他们中,来得最早的已在此等候十日以上了。
…不知不觉间,日已过午了。
群僧聚集,毕竟非比市井坊所,虽然千人,虽已一日,却仍然半点噪乱也无,千人一貌,皆闭目合什,默默礼佛,也有喃喃诵佛者,那皆是小乘僧众。
近千僧众中,最早愕然开目,看向洞口的,只有慧远,东门宝寂,智旭等廖廖数人,也只有以他们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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