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报君黄金台上意 尽洗甲兵长不用(8 / 8)
战场,只听老辈说过。他生性虽是好武,却不喜杀戮,甚感恼怒,心道:"好端端的,非要打仗干什么?"
此时场中声音渐低,众人目光都看向完颜雍。
完颜雍摸摸胡子,笑道:"都说完了吗?"
一个老成些的道:"请皇上示下。"
完颜雍笑道:"是么?"忽地脸色一变,狠狠的一拍桌子,怒道:"你们这群笨蛋!"
他一直笑而不语,此时突然翻脸,天威凛凛,气势逼人,那些个宗室贵族原本甚是恣肆,此刻被他怒意所摄,竟是不敢说话,"哗啦"一下,都跪了下来。
苏元虽值于殿门,背向里面,竟也是心神一震,隐有惧意,心下骇道:"所谓天子之威,原来竟是这般慑人?"
他入宫已有数月,耳渲目染,都说完颜雍宽厚慈爱,却未想到,他一旦动怒,竟是这等怕人。
完颜雍见众人都伏于地上,不敢说话,略略满意了些,端起杯酒,抿了一口,却已有些凉了,信手拍回桌上,环视众人,又怒道:"打仗,兴兵,你们便只知道这些吗?!"
"和喜,你给我出来!"
那和喜的酒已是吓醒了一半,战战兢兢,膝行而出,颤声道:"臣弟在。"
完颜雍看看他,叹道:"七叔是怎么死的,你说。"
和喜愣了一下,方道:"家父是南征之时,为乱兵所害。"
完颜雍"哦"了一声,又道:"他是被金人杀的,还是被宋人杀的?"
和喜嗫嚅了一会,方道:"是金人。"
完颜雍冷声道:"原来你还记得,我还道你已忘了。"
这一句却是极重,直指和喜不孝,他那里忍得下,猛然抬起头来,怒道:"臣弟刚才话中如有得罪,请皇上只怪降罪,为何要辱及臣弟?!"
他这下极是无礼,完颜雍却全不在意,只冷笑道:"你明知如此,却还要南伐?!"
"那几个兵,我后来为你抓到,送了与你,你将他们千刀万剐了,我也没管。"
"但你可曾想过,他们都是金人,为何却宁愿杀将私逃,也不愿去杀宋人?!"
和喜却显是从未想过此节,嗫嚅道:"这,这,臣弟不知。"
旁边一个老者见势不对,插话道:"绍王一向忠诚直善,这些个乱臣贼子想的什么,他自然不会明白。"
完颜雍冷笑一声,看向那个老者,道:"佛住叔,海陵王兄那时贬你辱你的事情,你看来是都忘了?"
那老者脸上一红,顿首道:"不敢。"
他两人身份都颇崇高,却一开口便吃了这般两个硬钉子,余众听在耳中,谁还敢再开口?一个个头压的低低的,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完颜雍自静了一会,方长叹道:"也罢,也罢,今日便和你们挑明了说吧。"
"你们一心想要上承太祖遗志,混一天下,我都明白。"
"但你们可曾想过,天下百姓,想得是什么?"
"朕常微服游于民间,虽不敢说是尽体民情,但于民生之计,朕自信所知要较你们为多。"
"天下百姓所求,无非食饱衣暖,一家团圆,只消自己那几分地种得出粮,长得出桑,这天下谁属,孰强孰弱,他们却是全不在意,这一节,你们可能明白?"
底下那些人均是金人宗室,自幼锦衣玉食,谁曾知道民间冷暧,听得一头雾水,却是皇上问得,不敢不答,一个个含含混混的道:"明白了。""臣弟明白了。"
苏元听在耳中,却是胸中大震。
生于草野,长于民间,完颜雍所说的东西,他自然再熟悉不过,只是,他却从未想过,高居九天之上的这些人中,竟也会有人想到这些事情,而且,还是那个站在最高的位子上的人…
"朕冶世二十余年来,民间至有'小尧舜'之称,朕每深夜思起,常至汗湿重衣。"
"朕自问论才论德,均不足与古之名君相并,能够得百姓此称,无非力主和议,天下息兵而已。"
"朕非是敢贪此浮名,只是实在不忍看天下涂炭。"
"宋人根基尚在,南地水土毒恶,若当真兴兵,谁敢说有必胜之算?"
"朕也知道,你们早有不满,只苦于一直没机会说个明白,今日便说清楚了,只要朕在一日,永不兴兵!"
苏元听得这"永不兴兵"四字,身子一颤,几乎跪下。
却听得完颜雍道:"朕有些倦了,你们跪安吧。"竟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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