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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 王----外来意识形态的中国化(8 /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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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牲牢为奠,这是典型的本土神礼,虽然有点血腥,却切合于沙场的氛围。后者则是什么净水、油、乳蜜等等,话说,那怕是今天呢,要是打仗前上头的司令作动员讲话时拿出盒润肤霜可着劲向脸上抹……对底下弟兄的士气总不是什么好事对不对?

(顺便说一下,那个什么净水杨枝,正是观音比较典型的特征之一,事实上,隋唐年间,观音信仰尚没有完全成型,后来成熟于明清时期的诸多观音传说,是吸收了多种元素而成,其中,毗沙门的相关传说也是比较重要的一部分,比如前面三藏诗话中天王的表现,到明朝时就完全变了观音的事情。)

(顺便的顺便,前头有说过,毗沙门他一家子还有个吉祥天……作为原始佛教中屈指可数的女神之一,本土佛教把观音女性化的过程中,很自然就吸纳了吉祥天的大量传说与特征,大概因为反正是一家子,所以顺手把毗沙门的事迹也一并纳入观音传说了。)

二是供奉的理由,在前文,是因为蚩尤创制五兵,故奉为兵祖,求其辟佑,在后文,是因为毗沙门被“委之佛法”,所以,还专门指出“国家钦若,释教护法降魔,万国归心,十方向化。惟彼胡虏,尚敢昏迷……”换句话说,有点打“圣战”的意思,你不信我,我就砍你……姑且不说中国自儒家作“天人合一”之论后已无宗教战争的人民基础,最起码,这里面有个大大的隐患,合着,毗沙门这老小子是要“国家钦若”才肯出力的?那要是“国家”不信佛了,或者外边的“胡虏”比咱们更加归心向化,那……他在战场上可到底是保佑谁啊?!

由上边引申下来,咱们也可以发现第三个区别,在蚩尤,是“火烈风扫,戎夏大同”,要以夏变夷,立场非常明确,而在毗沙门,却只是“刁斗不惊、太白无芒”,虽然也算是打胜仗了,可总有点刻意淡化“政治属性”,为战争而战争的意思。

……这样分析下去,咱们还可以分析出很多区别,不过,我在这里只想再强调一个。

对蚩尤表示尊重时,说得是“允我一人之德,由尔五兵之功”,对毗沙门表示尊重时,说得却是“虽事集於边将,而功归於天王”。

虽事集於边将,而功归於天王!

换咱们是边将,提头沥血打完仗下来,就落这么一句,会怎么想,怎么说?

直娘贼的腌囋泼材……这算什么龟孙操的鸟事啊!

可以说,作为由帝皇一时兴起而强行供奉的外国军神,毗沙门从一开始起就缺乏足够的基础,有唐一代也还罢了,到宋朝时,道君皇帝一个接一个出,北方诸族倒是都把佛爷捧得老鼻子高,在这种情况下,毗沙门作为军神的合法性,显然要受到质疑,和必然会被消弱。

特别是从南宋开始,一方面理学大兴,众多外放为官的道学先生们皆以辟佛卫道、扫荡淫祀为已任。一方面对北方异族连连吃亏,导致对外来因素的恐惧和排斥不断放大,天王堂的香火遂渐渐势微。而到了明清时期,随着政权的多次更替,和毗沙门神格的分裂,民间对天王堂的信仰大幅削弱且完全去佛化,地方政权也不复以官帑维护天王堂了。

(至此,我又不由得想要对施、罗两位先生发出赞叹,二先生身处明季,中隔蒙元,去唐、宋已远,但信手写来,一个如此不起眼的细节,却能够妥当熨贴,合乎北宋风物,其细腻、其缜密、其风骨、其自珍自重,足为百代楷模,而再若与今日一干嘴上跑马的所谓“历史大家”相比起来,更令人不得不有“微斯人”之叹了。)

不过,说是荒诞也可以,说是滑稽也可以,累累数百年对毗沙门天王的崇拜,毕竟还是培育出了一批对天王堂执有信仰的民众,尽管他们可能并不知道这个天王名叫“毗沙门”,并不知道他的身份是“北天王”,却依然对其有着信仰,这些人可能不识字,没文化,但,他们的信仰,却也最难动摇。庙堂上的朝秦暮楚、昨是今非,对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的影响。并且,这些沉默而又固执的信念,更会在积累当中产生力量,反作用于庙堂。

(当然,在这样的过程中,也必须有一些有可以为最广大民众所接受和信仰的理念与价值观,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坚持下去。)

之前,我在《端午》里曾经写过一段文字,将之移用在这里,我觉得,也完全合适“年复一年下来,到最后,在乡野间悄悄流传的涓滴细流,更汇成了强力的江河,倒卷回庙堂之上,开始涤洗着文士们的记忆。”这是天王堂的复生,却不是毗沙门的复生,由盛而衰,自死转生,天王堂经已脱胎换骨,终焉被完全的中国化。

一些特征性的东西仍然保留,比如手中的宝塔,仍然在握,并丰富出了七层玲珑等等特征,但又有所中国化,比如宝塔上供奉的释伽牟尼像已不见,比如手中的三叉戟被悄悄改造成了中国猎户习用的虎叉,再到后来,更又变成了武将所用的方天画戟。

外形的中国化,自然也伴随着身份的中国化,既然传说中没有对应的这样一位军神,正不妨将那些聪明正直的逝者抬举上位,李靖作为有唐一代的第一战神,功高而能终考福,更本来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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