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纪三十五(3 / 4)
北静王府里的要紧姬妾没了,也未可知。”李纨等道:“若果如此,也该去走走,只是也该回来了。”说着,大家又商议:“咱们只管作诗,等他回来罚他。”刚说着,只见贾母已打发人来请,便都往前头来了。袭人回明宝玉的事,贾母不乐,便命人接去。
原来宝玉心里有件私事,于头一日就吩咐茗烟:“明日一早要出门,备下两匹马在后门口等着,不要别一个跟着。说给李贵,我往北府里去了。倘或要有人找我,叫他拦住不用找,只说北府里留下了,横竖就来的。”茗烟也『摸』不着头脑,只得依言说了。今儿一早,果然备了两匹马,在园子后门等着。天亮了,只见宝玉遍体纯素,从角门出来,一语不发,跨上马,一弯腰,顺着街就下去了。茗烟也只得跨马加鞭赶上,在后面忙问:“往那里去?”宝玉道:“这条路是往那里去的?”茗烟道:“这是出北门的大道。出去了,冷清清没有可顽的。”宝玉听说,点头道:“正要冷清清的地方好。”说着,率『性』加了两鞭,那马早已转了两个弯子,出了城门。茗烟越发不得主意,只得紧紧跟着。一气跑了七八里路出来,人烟渐渐稀少,宝玉方勒住马,回头问茗烟道:“这里可有卖香的?”茗烟道:“香倒有,不知是那一样?”宝玉想道:“别的香不好,须得檀芸降三样。”茗烟笑道:“这三样可难得。”宝玉为难。茗烟见他为难,因问道:“要香作什么使?我见二爷时常小荷包里有散香,何不找一找?”一句话提醒了宝玉,便回手从衣襟下掏出一个荷包来,『摸』了一『摸』,竟有两星沉素,心内欢喜,只是不恭些。再想,自己亲身带的,倒比买的又好些。于是又问炉炭。茗烟道:“这可罢了。荒郊野外,那里有!用这些,何不早说,带了来岂不便宜。”宝玉道:“糊涂东西!若可带了来,又不这样没命的跑了。”茗烟想了半日,笑道:“我得了个主意,不知二爷心下如何。我想二爷不止用这个呢,只怕还要用别的。这也不是事。如今我们往前再走二里地,就是水仙庵了。”宝玉听了,忙问:“水仙庵就在这里?更好了,我们就去。”说着,就加鞭前行。一面回头向茗烟道:“这水仙庵的姑子长往咱们家去。咱们这一去到那里,和他借香炉使使,他自然是肯的。”茗烟道:“别说他是咱们家的香火,就是平白不认识的庙里,和他借,他也不敢驳回。只是一件,我常见二爷最厌这水仙庵的,如何今儿又这样喜欢了?”宝玉道:“我素日因恨俗人不知原故,混供神,混盖庙。这都是当日有钱的老公们和那些有钱的愚『妇』们,听见有个神,就盖起庙来供着,也不知那神是何人。因听些野史小说,便信真了,比如这水仙庵里面,因供的是洛神,故名水仙庵。殊不知古来并没有个洛神,那原是曹子建的谎话。谁知这起愚人就塑了像供着。今儿却合我的心事,故借他一用。”说着,早已来到门前。那老姑子见宝玉来了,事出意外,就像天上掉下个活龙来的一般,忙上来问好,命老道来接马。宝玉进去,也不拜洛神之像,却只管赏鉴。虽是泥塑的,却真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之态;“荷出绿波,日映朝霞”之姿。宝玉不觉滴下泪来。老姑子献了茶,宝玉因和他借香炉。那姑子去了半日,连香供纸马都预备了来。宝玉道:“一概不用。”便命茗烟捧着炉,出至后院中,拣一块干净地方儿,竟拣不出来。茗烟道:“那井台儿上如何?”宝玉点头。一齐来至井台上,将炉放下,茗烟站过一边。宝玉掏出香来焚上,含泪施了半礼,回身命收了去。茗烟答应着,且不收,忙爬下磕了几个头,口内祝道:“我茗烟跟二爷这几年,二爷的心事我没有不知道的。只有今儿这一祭祀,没有告诉我,我也不敢问。只是这受祭的阴魂,虽不知名姓,想来自然是那人间有一,天上无双,极聪明极俊雅的一位姐姐妹妹了。二爷的心事,不能出口,让我代祝:若芳魂有感,香魄多情,虽然阴阳间隔,既是知己之间,时常来望候二爷,未尝不可。你在阴间,保佑二爷来生也变个女孩儿,和你们一处相伴,再不可又托生这须眉浊物了。”说毕,又磕几个头,才爬起来。宝玉听他没说完,便掌不住笑了,因踢他道:“休胡说,看人听见笑话。”茗烟起来,收过香炉,和宝玉走着,因道:“我已经和姑子说了,二爷还没用饭,叫他随便收拾了些东西,二爷勉强吃些。我知道今儿咱们里头大排筵宴,热闹非常,二爷为此才躲了出来的。横竖在这里清净一天,也就尽到礼了。若不吃些东西,断使不得。”宝玉道:“戏酒既不吃,这随便素的吃些何妨。”茗烟道:“这便才是。还有一说,咱们出来了,还有人不放心。若没有人不放心,就晚了进城何妨;若有人不放心,二爷须得进城回家去才是。头一件,老太太太太也放了心;第二件,礼也尽了,不过如此,就是家去了看戏吃酒,也并不是二爷有意,原不过陪着父母尽孝道。二爷若单为了这个,不顾老太太太太悬心,就是方才那受祭的阴魂也不安生。二爷想我这话如何?”宝玉笑道:“你的意思我猜着了。你想着只你一个跟了我出来,回来你怕担不是,所以拿这大题目来劝我。我才来了,不过为尽个礼,再去吃酒看戏,并没说一天不进城。这已完了心愿,赶着进城,大家放心,岂不两尽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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