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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魂 第78(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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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吃胡饼吗?”

青穹的声音落来。

倪素朝他看去,见他手中不知何时已捧着一个胡饼。

“昨夜徐将军让给你买的,我与阿爹也跟着沾了光。”

青穹继续说道,“用的是徐将军的簪子换的钱。”

倪素立时想起自己半睡半醒的某一刻,嗅闻到胡饼的香,她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但看着青穹手中的胡饼,她忽然知道了。

“要吃。”

她嘴唇微动,轻声说。

受了风寒,倪素几乎在床上躺了整日,天色渐黑时,青穹才回枯井去找他阿爹,她一个人在屋中点满灯烛,将靠床的那道棂窗打开,银白的月华落了大片到榻上,看着身侧的药篓里细微的莹尘飞出。

边城的夏夜,没有蝉鸣。

冗长的静谧中,药篓里那一团莹白的光色流散出来,在淡薄的月华里,化为雾气,又逐渐凝聚成一道身影。

徐鹤雪眼睫微动,漆黑长夜里,他一睁眼,便是满室明光,照得他双目清明,他发觉自己躺在一张竹床上,而身旁呼吸轻微,几乎拂在他的颈侧。

他转过脸,对上一双眼睛。

苍白洁净的面容上没有过多的神情,但他却立时坐起身,视线倏尔落在她身边的药篓。

她一只手抱着它,身上的被子也搭在它上面。

徐鹤雪错开眼,却隐隐觉得自己身上总有她被子里的温度。

“你……”

他的眉眼堆砌雪意,嗓音也依旧清冷,却裹藏了一分不受控的遐想。

“我怕你又忽然不见。”

倪素说。

徐鹤雪听出她嗓音有一些沙沙的,他回身望向那道大开的棂窗,伸手将它合上,银白的月华消散,他沉静的嗓音落来她耳畔:“不会。”

“你沐浴完了吗?”

倪素问出这句话,却见他覆在棂窗上的指节屈了一下,他那张面庞上依旧没有太多生动的神情,不知为何声音却压低了一分:“嗯。”

他不自在。

倪素已经学会从他不多的反应里找答案,“你回幽都前,我就将你放在这个药篓里,一直带在身边,那时,你知道吗?”

“不知道。”

徐鹤雪化为那团莹白的光时,是没有意识的,他不知自己被她带在身边,夜里放在身侧,甚至还分一半被子给他……

他告诫自己,不能再想。

“我没见过山灵,但青穹与我说,他能看得见,山中有些生灵便是如此柔软的一团光,有着动物的模糊轮廓,却又偏偏不具形,不能为人所见。”

倪素拥被坐起身,“你也是这样,我一伸手指,你就会贴着我的手指,还有尾巴……”

“倪素。”

徐鹤雪打断她。

他喉结滚了一下,明明他没有心跳,也不会耳热,更没有呼吸,但他却能因她的话而陡然想起自己曾为人时,有过的这些感觉。

倪素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盯着他的眼睛看,烛焰闪烁的光在他的眸底是清凌的影子,他只要微垂眼帘,双眼皮的褶痕便会舒展开来,她的视线又掠过他高挺的鼻梁,颜色淡薄的唇。

“你给我买的胡饼,我吃了。”

她又打破寂静。

徐鹤雪闻声看向她,灯影之下,她额头的伤处还是红红的,昨夜这张脸几乎沾满了泪,她在马背上,在风中对他说的话,总是在他心中回转。

“他们并不知道真相,你收拣我的东西,会为自己招来不必要的祸端。”

他说。

“我明白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倪素隔着被子抱住双膝,“可是徐子凌,我很想让他们知道,多一个人知道真相,这个人世对你的误解就会少一分,可我又想,我连你的东西都不能保住,没有人信青穹和他阿爹,也不会有人信我。”

她将那断枪当做他的尸骨,要认真地为他收殓,却不得不迫于现实,任由青穹父子将它送回桑丘的残碑前。

徐鹤雪静默地望向她的侧脸,“我死十六年,骨销尘泥,世人不明真相,他们如何看我,其实我并不在乎,我行止无愧,此心光明,起初只有我自己知道,但如今,老师知道,还有,”

他顿了一下,“还有你。”

夜风拍窗,一下又一下,屋中灯烛颤颤,暖光的光影照在他身上,犹如照彻山上雪,“其实,有老师与你知道,我心中便已足够安定。”

人死如灯灭,他早已是这世间一盏不能重燃的灯,而幽都百年足以令他忘却许多事,放下许多事,可困锁宝塔的三万英魂仍是他肩上的重担。

他们不得释,他亦不能自释。

他回来也从不为自己的身后名,他只要当年牧神山一战的真相,要真相背后之人以血来化解三万靖安军的怨戾,出宝塔,入轮回。

为此,他宁愿不入九天,甚至,神魂俱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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