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问心有愧(2 / 2)
两两厮杀成一局,总还算正常。直到炼蛊到后半场,多数蛊人都被一人所杀,杀到只剩三人时,她仍未有休手的意思,最终竟把北宫的活蛊杀了干净。比之其他东西南三宫,北宫竟早了半个时辰结束。后来清算,满场蛊人中,只她一人,便杀了四中之三。
这是巫臷百余年难见的煞神,而她刚好要从北边归来。若要说有谁冲撞少巫的星宿,便只能是她吧。
他道: 我自会秉明师父,请他为你祛秽。
少巫并未听出他话中深意,只问:那么依照教律,如何祛秽?
便如虚响之音落在水边,不可耳闻,却惊起波澜。他本不该牵扯进这些事由之中,本该继续闭目塞听,佯装天下太平。在那瞬时之间他感到陌生而难言的疼痛,可抉择终究也就只此一瞬,他道:自然是找到祸起之人,诛尽杀绝。
对肦泠动杀念是始于更早的时候,至今已然多时。
那时她杀了那样多的人,残刀、深衣和乱发皆浴在血中。满目凄绝的朱色里,偏偏只有鞋履素白似雪,不染毫分血迹。
只此一眼,万片红中新雪般的一点白,让他怵目惊心。像是冬花开在雪野中,妖异以极。
踩在血中,分明鞋履比深衣更易沾血,而她周全避开滴血不染。原来连深衣溅血也只是做戏。
她偏要这样疏狂,偏要做戏,又偏留一丝破绽讨些乐趣。她还有这样的余裕,终究杀人不过玩乐罢了。
无哀怜、无悲悯、无襟怀。行事荒诞,行径暴戾。肦泠当杀,必杀不可,他从很早便有此决心。杀肦泠是为巫臷,亦为他自己。
可他此前从未启齿。
此前,肦泽在巫山中避世清修十七年,终于练得无喜亦无忧的心性。春月与秋江在他眼中已无分别,仿佛已然提前看完三十年的世事。又是这般的玉貌,这般的绮年,似乎百年来巫山从未出过如此悟性的巫觋。山中人皆道他已似化了凡胎的仙人,离开悟只余一线之间。可他终究,终究动了杀念。
至此之后,也问心有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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