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 / 2)
夜色深浓,四下静寂。林氏侧卧在榻,脚底跪着捶腿的胡萍。壮实婆子闪身而入,小心回阖室门,含笑上前打了个千儿,笑道:“奶奶,老奴查实了。”“与顾倾那贱蹄子有首尾的人,是咱们二房的那位主儿。”林氏眸光闪烁,面色未明。婆子上前,将几样东西摆在案上,“老奴搜了那蹄子的床,下头带锁的盒子里藏着好几个男子的香囊扇套。”林氏噙笑,“这又如何能证明,与她有私的是三爷?”婆子似乎早料有此问,上前将从或月白或苍绿的物件里面翻出一只,撑开里面,不显眼的地方小小绣着一个“勤”字。婆子笑道:“清早燕儿在院子里扫雪,亲眼觑见俩人在廊下又搂又贴,那蹄子竟是个不要脸的,暗地里早勾上了勤三爷。”胡萍听得吃惊,手上不由停了动作。林氏横眉一笑,抬脚轻踢她肩头,“怎么,吃味了?原先在上院请安,你们勤三爷可最喜欢瞧你。”胡萍连说不敢,林氏并不理会,她摩挲着案上物件,露出抹玩味的笑来,“原来不是不想攀高枝啊……”婆子又道:“上回朝露寺还愿,那丫头抢着要留下收拾东西,也有蹊跷。老奴问了当天守门的几个,开始还不老实,一顿好打便都招了,个个儿收了勤三爷的赏钱,给俩人偷会把风。”“依老奴瞧,那妮子死命不肯伺候五爷,倒也不是为了勤三爷忠贞守身,多半是身子破了,怕给人家知觉,反丢了命去!”林氏侧脸笼在烛灯未映照到的暗影里,手里捻着那一针一线勾画的小字,久久没有言语。一时之间,其实是有些难以置信的。顾倾一贯矜持守礼,如何能想到,她会与薛勤有所勾缠。又想那薛勤面貌英俊,素有手段,顾倾年纪尚轻,见识男人的机会有限,若是被他巧语哄得动了春心,倒也不出奇。婆子拿不准她此时是怒是厌,试探问道:“奶奶,这事儿您瞧,如何处置?依咱们林家的老规矩,仆婢与人私通,或发卖窑子,或乱棍打死。就是照着伯府的先例,也势必得撵出去。”林氏抬了抬手,打断她,“不忙。”婆子笑道:“奶奶心软下不去手,也是常情。顾倾这丫头平素伶俐乖觉,倒瞧不出是个不安分的。这样的人长久留在身边儿,怕脏了奶奶的院子,依老奴瞧,为免将来她出乖露丑丢了咱们林家的脸,还是早些处置了为上。”林氏不耐地敲了下桌案,挥手道:“你先出去。”婆子住了口,躬身行礼朝外走。林氏又喊住她,“这事儿除了今天咱们这里三个人,我不希望还有林氏身边那个清秀爱笑的婢女病了,连同去上院请安的几个奶奶小姐都瞧出了端倪。短短几日功夫,她瘦了好些,脸色白得像纸,动作失了从前的伶俐,仿佛一阵风吹来,都能将她拂倒在地。林氏带她来上院晨省,席间,就连有孕的吴氏都忍不住问,“五弟妹,你身边的顾倾姑娘是怎么了?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林氏含笑饮茶,摆手道:“没事儿,这丫头一入冬就犯懒,回头吃个枣子茶,调理调理便好了。”对座薛勤眉头紧蹙,视线越过浮动的人丛,朝刻意避在角落里的人影看去。林氏不动声色饮着茶,笑容越发深沉。十五这日,薛晟提早下衙,要去上院的福宁堂昏省。伯府门前,薛勤正踩着从人肩背下马,见着薛晟,含笑揽着他肩膀并行。罡风凛冽,薛勤立在影壁后,抄手唤住薛晟。“上回我与你提的事……?”薛晟抿唇,默了三息,方答:“内宅之事,我素来是不过问的,毕竟又是林氏的家生奴才——三哥不妨宽限几日。”点到即止,言明难处。薛勤脸上挂不住,只笑了笑。毕竟为个下人,不值当兄弟争论。到底是不痛快的,眼见到手的人,偏生瞧得见,摸不着,好不容易那妮子态度有所松动,林氏却是拘得太紧,全没施展的余地。“说得是,倒是我一时糊涂。”薛勤拍拍弟弟肩膀,示意此事揭过,不必再提。可薛晟了解他。此事不提,只是不在明面上提起。但凡他瞧上的人,无论丫头媳妇,尼姑戏子,软硬兼施,半哄半吓,没有弄不到手里的。公然要人不来,便暗里去弄欺。几年前二太太房里的景儿是怎么死的,府里许多人都忘了,薛晟一向记性都很好,他没有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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