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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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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白,仪仗便缓缓行起了。

后主虽说是出去打猎,但实则就是找个由头去游山玩水。车队周遭跟随的尽是随侍的宫女太监,再加上披甲执旗的仪仗,队伍走起来便慢极了。

出了临安,便沿着官道一路往北行。行了半日,也像没走多远似的。

“可知要走多久?”临近中午,江随舟打起马车的锦帘,问外头的孟潜山道。

孟潜山忙道:“回王爷,按着这会儿的脚程,想必到天平山也要入夜了。不过方才前头的侍卫传话,说今日一整日都不停下歇息了,不然便要在半路上过夜,明日才能到了。”

江随舟抬眼看了看高悬在天的日头,应了一声,放下了车帘。

缩回马车里,他叹了口气。

“真够折腾的。”他说。

霍无咎看向他:“怎么?”

江随舟往后一靠。亲王的马车自然舒适奢华,连霍无咎的轮椅放在里头也绰绰有余。他所坐的座椅也颇为宽敞舒适,旁侧小桌上还有茶盏和点心。

但他这幅身体却偏有富贵病。

“坐得久了,浑身都不大舒服。”他挪了挪身后的软枕,叹道。

“还需有大半日。”霍无咎说。

“可不是。”江随舟道。“今日一早起得也早,这马车晃得人头疼。”

霍无咎抬眼看向他。

锦衣华服的男子,眉目如琢的,歪坐在一片柔软的锦绣之中,皱着眉又嫌身上酸,又嫌头疼的,当真娇贵得很。

对霍无咎来说,骑马连日奔袭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若遇上情势严峻,马都没得骑,带伤在雨雪风沙里前行也是常有的事,哪儿有嫌这嫌那的功夫。

要是搁在一年前的霍无咎,有人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早被他单手提着丢出车去了。

可这会儿,他却心道,的确。

行了两三个时辰了,就这么颠着,不给人半点喘息的机会,当真不通人情。

他抬手,抽出了自己旁侧的两个软枕,往江随舟身侧一塞,道:“时间还早,你先睡会儿。”

江随舟往软枕上一靠,倒是不大困,反倒同霍无咎说起话来:“说实话,你这日日在轮椅上坐着,也真够累的。”

霍无咎不知道坐着能有什么可累,不过他既说了,他便顺着他的话道:“还好。”

便听江随舟接着说道:“这些日子给你治病的大夫,本事也就那样。你放心,这些日子顾长筠也在一直替你物色着,虽说暂时没什么成果,但一年半载的,总能找得到能治好你的人。”

霍无咎倒是有些好奇了。

“你如何这般笃定?”他问道。

江随舟道:“什么?”

便听霍无咎说道:“治好我。”

他顿了顿,缓声接着道:“那日,是江舜恆亲眼盯着给我上的刑,直到太医和行刑之人都说我这腿算永远废了,他才让停的手。”

他顿了顿,接着道:“你怎么就确定,一定能治好?”

江随舟的后头竟一时有些哽住了。

知道这件事是一回事,听霍无咎给他描述,又是另一回事。

分明是这般鲜血淋漓的惨痛往事,霍无咎竟能说得这般轻描淡写,就像那日忍受这般刑罚的不是他、如今坐在轮椅上的,也不是他一般。

江随舟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

就在霍无咎将探询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江随舟抬眼看着窗外,淡淡开口。

“本王说了,能治好你,那便就是能治好你。”他说。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霍无咎却能从他的眼里看到一种坚定。

并不是势在必得的坚定,而是笃定了一定要做一件事、即便付出再多代价,也在所不惜的坚定。

霍无咎放在膝头的手,不由得握紧了。

便听江随舟接着道。

“天下那么多的大夫,不全在太医院,也不是所有医治的法子,他们都会。更何况,他江舜恆恶事做尽,必不会什么事都能顺他心意。”江随舟说道。

霍无咎看着他。

他想告诉他,其实他努力想要做到的事,早就已经做到了。

要不是他舍身自毁身体,借由替自己寻医,李长宁和魏楷也不会这么早地寻来,他也不会这么早地治好双腿,未落得半点残疾。

但是,他一时却又说不出口。

当时的自己,隻当这些都与他无关,二人没有任何瓜葛,故而没必要坦诚。

但是现在,他却想与对方有瓜葛,却又因着当日一时的念头,开始担心起那一番不坦诚,会归于欺骗的范畴。

他向来杀伐果决,可现在,却是一句简单的话,都被唇舌压在齿关里,来回犹豫着,说不出口。

片刻,只剩下淡淡的一声“嗯”,稍纵即逝,被碌碌的车轮声掩盖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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