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春色(4)(1 / 3)
2023年1月9日【】这一顿鞭笞下来,不仅上巳的放风不必指望,连四月初八的佛诞日,裴璇也只得躺在床上。宦门士族的女子,多奉释教,今年李夫人便出千余金,于长安宝寿寺造了块巡礼碑。这事还是柔奴说给裴璇听的,裴璇只冷笑道:「我看她是有心造孽,无意礼佛」柔奴道:「也还有另一个缘由。这宝寿寺是骠骑大将军高贵人捐钱建起,娘子在此地造碑,自亦有奉承高贵人的意思」裴璇知道「贵人」是人们对宫内内侍的称呼,那高贵人自是高力士了,却皱眉道:「骠骑将军?」柔奴道:「前几日贵人新加此职。如今连太子尚且呼他为兄,驸马一辈的都尊他为爷了,当真贵盛无比。他宝寿寺建成,大钟铸好,设斋庆贺。他说,谁去撞一下钟,便要捐一百缗钱与寺里,也是喜庆举朝文武自然全力奉承。听说多的撞了二十下,少的人也撞十下呢!」想了想又道:「仆射也撞了十下」[1]裴璇听到仆射这两个字,便将头转向床里。柔奴提起他,本有试探裴璇的意思,见她神色间已不像初时的厌恶,便柔声道:「姊姊说一句大胆的话」裴璇捂住耳朵。柔奴也不急,只掖好了她软缎凉被的被角,对着床顶垂下的鎏金薰囊发呆。待到裴璇终于放下双手,柔奴才道:「我心里的苦,只有较你更深。我岂下脱你」裴璇哼了一声,本想讥讽,但一来知道妾室日子确也辛苦,二来这些日子多赖她照料,却也实不忍心再出恶言相伤。却听柔奴又道:「仆射春秋已高,难道还能拘住你一世不成?随意应承他几年,也就是了,他死以后,天地还宽,岁月还长。实话说与你,床帏之间我那些情状,倒有九成是假作出来的」「咳咳……」裴璇这一惊不小,瞪着她说不出话。柔奴笑容温柔一如既往,眉间云母花钿盈盈闪烁微光,宁静温婉,刚才那番带点恶毒意味的话,怎么都不像出自她口。柔奴却像没看见她吃惊的表情,径自道:「你道他不知我是装乔作态么?他何尝不知!以他的年齿,若要还如少年郎君般精神百倍,原也不能」裴璇呆如偶塑,张口结舌,最终方才憋出一句:「他知道你是假装……」说到这里她脸上一红,终究没法说得更细,「怎么不发怒?」柔奴取下帐角薰囊,按灭其中残香,淡淡道:「只说如今圣人是何等英主,当年还是临淄王时,平韦氏,杀太平,英武决断,敏锐不下于古之汉武,本朝之文皇帝。他的心意,仆射尚且百刺百中,难道我这点小小心思,他反看不出?只是众人敬他重他,顺他从他,他便足了。他最要人怕!」「你不怕我将这些说给他听?」裴璇道。「你不会」柔奴悠然道,「因为你也知道,如今最好的法子,便是如我所言,虚情奉承」裴璇颓然低头,半晌,道:「我终究不甘」「鞭笞和侍他枕席,都是折辱,但孰为重,孰为轻,你自有取舍。况且……他虽年迈,调情手段却着实高明得很哩,倒也有一番风流滋味」柔奴将薰囊挂回帐顶,缓缓道,「你倒真可多学一学熏香它的好处,可远不止沾染衣裳身体」她话中似有深意,裴璇还想多问,却见她绕出屏风,已然去了。裴璇自榻上翻身坐起她身体已基本痊愈了走到窗前,将花琐窗子打开。黄昏的空气中流动着繁盛花木与阳光暖意混合的气息,甜美温热,李宅诸多房宇顶端的琉璃瓦,在夕阳下闪着灿烂碎光,檐角悬铃被初夏的晚风拂动,发出妇人环佩般的叮咚脆响,卉木繁荫之外,隐隐有侍女的笑语声传来。直到天色渐黑,伏在窗前的裴璇方才吁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却发现一个人站在门口。她稍微放松了的心顿时又再提起,纵有千万不愿,还是跪下行礼。李林甫温和道:「不必多礼了你熏的兰苏香?」裴璇默然点头。李林甫走到薰炉前,拈起香箸,拨弄薰烬,口中道:「兰苏香气淡雅,正是美人之香。不过你鞭伤若未大好,此香却不可用,只怕伤身」裴璇听他温言相问,只得答道:「已全好了」「是么?」他握住她纤细手臂,就着残余的一线天光细看,那丝红痕果已不复可见,李林甫点头笑道:「果然好了。我虽然及不上房公玄龄贤良,可我家娘子却和房夫人一般无二,倒教你受苦了,惭愧惭愧」他竟像是在和客人说话。裴璇无言以对,又不敢挣脱手臂,却听他又道:「可想什么吃不想?女孩儿家喜食酸甜果品……含一粒乌梅丸罢?」说着自从几上银盆里取了一颗糖,喂入她口,裴璇迟疑一下,还是张口接了,只觉他的手指离开时似有意似无意,在自己唇边轻轻抹了下,那酥酥麻麻的感觉使裴璇一时窘迫无措,便专心吃糖,甜酸的梅子味道带着一丝清凉在舌间沁开,倒解去了她些许困窘。他的手攀上她胸前那小小雪峰的一刹那,裴璇身体一抖。她尽可以怜悯和取笑这个老人、这个权臣不能得到任何人的真心,他的妾侍们和下属们只会对他虚与委蛇,但当她隐秘处的肌肤被这样直白地袒露在他面前时,所有杂念立刻消失殆尽,浩茫天地广阔宇宙间剩下的,只有顺从和恐惧。他似乎不是在以他的手抚摸她的胸,而是以他那无形而有质的权力,重逾千钧的权力,来将弱小的她裹挟入那一个昏黑而阴暗的所在,畏惧和情欲的滔滔洪流中。她将再也不能折返。她闭上眼。她看见奈河中没有水而尽是流动的污血,桥上有无数黑影列队走过,其中就有死去的太子和鄂王、光王的冤魂,被手执钢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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