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6 / 9)
不存。
战场不曾给过独孤弋什么阴影,他心中过不去的,是博罗山一夜覆灭的两千多
名弟兄。
他们失去性命只因为相信他,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深信无疑的,仅仅是个衝
动的决定,以及“他妈的!老子给你们点颜色瞧瞧”之类的愚蠢念头。是他辜负了
他们,辜负了这些舍生忘死的血性汉子,他们年轻的血肉在漆黑的林道间化作流星
消逝,再也迎接不了下一次灿烂的旭升。
起初老人对挥动这根棘条颇感罪恶,但独孤弋自来便非驯马,博罗山一役令他
毕生悔恨,却无法使他变成另一个人;若非“动武”二字之于独孤弋毫无意义,老
人好几次想揍他个半死。他渐渐习惯抽打主君的良心与负疚,以节省无谓的争端,
甚至成了口头禅,回神才发现省下的原来是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然那人却已经不
在了。
安原之战还教会了老人另一件事。
独孤弋名义上是独孤阀主,带领家臣撑过了艰辛的异族战争,然而一夜兵噪,
阀臣们拥立的仍旧是嫡配所出、根正苗红的世子独孤容,宁可回到他们熟悉的家园
故土,轻易地抛弃了那个领导他们度过难关的渔埠少年。
——成大事不可无兵。
阿旮原本便不姓独孤。儘管十多年过去,连独孤执明老儿都已不在,但独孤阀
上下仍不当阿旮是自己人。
安原战后,老人以救援行动生还的死士为主心骨,招募质朴健壮、心思单纯的
农家子弟,授以独孤阀代代传承的精锐“血云都”之名,编成一支直属阀主的生力
军,由独孤弋亲自操练,量材授以武艺。
在拓跋十翼和他的“云都赤”投入东军前,这支由独孤寂统领的亲军立下无数
汗马功劳,由护卫班直、指挥使司,一路扩编成两个军的独立部队。独孤寂像极了
他最敬爱的长兄,无论武功、鲁莽,乃至亲任先锋杀敌无算的豪勇皆然,还有那股
子“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满不在乎。
然而央土初定,新朝百废待兴,偏又是独孤寂数举反旗,儿戏似地将矛尖指向
兄长,两次叛乱虽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弥平,称不上动摇国本,却使得十七爷麾下的
亲军遭到毁灭性的大清洗,统领以上的中高级军官十不存一,独孤寂遭软禁思过,
“血云都”遂落入被视为定王一系的染苍群手里。
直到独孤弋暴毙之前,这位开国之君实际能掌握的军队几近于零,羽林禁卫也
好、皇城缇骑也罢,全是定王的人,就连定王北伐之时,留守平望的两个大营亦交
慕容柔指挥,放眼朝堂内外,已无一人能说是皇帝陛下的心腹。
成大事不可无兵。看来,这番苦口婆心竟都教独孤容听了去,比该要牢记的那
个人还上心。老人早在数年前便已预见,无奈他那满不在乎的主子听不入耳。
“神棍,仗打完啦。”独孤弋耸肩,嘻皮笑脸的样子格外叫人光火:
“天下太平,大伙儿歇歇不好么?你还想打,过几年休养够了,咱们打出北关
去,寻异族那帮狗熊的晦气!现下,老百姓累啦,弟兄们刀口舔血,没睡过几日好
觉,愿意回家乡种庄稼奶娃子的,老子欢天喜地、敲锣打鼓送他们!你不爱肏屄,
替别人想想行不?”
“陛下如是想,旁人却未必。”他铁青着脸,努力维持君臣的体面。自从朝仪
颁布之后,最不配合的便是皇帝陛下自己,新朝的臣工们只好自我约束,希望群马
围骥,能对天子产生些许影响。这点老人倒是罕有地与其政敌立场一致。
独孤弋撩起龙袍,蹲踞在铁刑架锤成的王座上,单手托腮直瞅着他,突然噗哧
笑了出来。
“妈的,你根本想揍我啊!神棍,瞧瞧你,都快马上风啦。来来来,我陪你打
一场,让你一手一脚……不行,你这人太狡猾不能大意,让手脚打起来也不过瘾。
不然咱们比剑?我让你五条命。”
“陛下!”
“你到底怕什么?”独孤弋搓着下巴呵呵笑:
“哪个想做皇帝,让他做便是,苗头不对时,老子脚底一抹油跑他娘,谁奈我
何?再说了,打架我他妈输过谁!成天怕东怕西,养甲士仔细自己的狗命,老把人
往刀锯鼎镬上推……这同从前白玉京那杀千刀的老疯狗,有甚两样?”
老人差点气得中风。
“你拿自己同那昏君比!”
独孤弋仍是耸肩嘻笑,神情却较先前沉落,轻轻摩挲着扭曲狞恶的乌沉扶手。
“要不时时与那昏君相比,我才不做捞什子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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