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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1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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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七折 于征不信,自入罟网

在风火连环坞这厢,情势发展已远远超出鬼先生的预料。

在今夜以前,“耿照”二字于他,至多是个胡搅蛮缠的冒失鬼,总在执行计画的紧要时刻冷不防杀将出来,把原本的精密布置全盘打乱,十分恼人。及至此刻,鬼先生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这名出身平凡的乡下少年,竟能东拉西扯,与三十年来各不相属、形同陌路的七玄势力都搭上了线,甚且将之一分为二,分庭抗礼,无论欲敌或欲友,其影响力皆不容小觑。

新任的“鬼王”阴宿冥来历成谜,只知地狱道多年来远遁南陵,重入东海地界不过是旬月裏的事,能与他有什么瓜葛?狼首聂冥途被囚将近三十年,新出未久,又是如何与这少年结下樑子?更别提那“玉面蠕祖”雪艳青——

当世七玄或灭或隐,其中最易探听掌握的一支,当数鲜旗明帜、大张声势的天罗香。而在鬼先生的情报卷子裏,关于此妹诸般条陈,犹如一张刻意伪造的无瑕新纸;

自幼在深宫般的天罗香长成,被当作未来的掌门人悉心培育,专心习武,别无其他;接掌大位后,又为拓展天罗香的版图东奔西走,转战各地,无日无之,据说自出道以来未尝一败。在被视为“淫窟”的天罗香裏,她与男子的接触仅止于战场之上,唯一的关连便是击败他们,使之对天罗香俯首称臣。

她没有喜好、没有偏私,没有什么列得出来的劣迹陋行,甚至没有近习亲友;不插手组织的运作,不食人间烟火,于天罗香之内却如神明偶像般受到门人的崇拜;不战斗时,便只一股脑儿钻研武艺,二十年间从无间断。与其说是蛛巢艳后,雪艳青更像是不通世务的武痴,心无旁骛,从而造就了这一身号称无敌的不败战绩。

鬼先生起初觉得匪夷所思,怀疑是故意放出的烟幕,与雪艳青接头后,方知线报不假。若无蛆狩云在旁,这名白皙秀丽的女郎心思之单纯,几与女童无异,连她那威力无匹的秘藏绝学“玄嚣八阵字”都彷佛因此打了点折扣,浑不如实际施展时那样深具威胁。

像这样一个被豢养在水晶龛裏的人儿,又怎会力保耿照,不惜与七玄同道反脸?——打下耿照这枚楔子,能掘出多少埋藏的纠结与秘密?

这……真是太有趣了!

鬼先生手裏捏着一把汗,强抑着体内贲张的血脉,对雪艳青笑道:“蟏祖欲知之事,无论如何艰难,我都有把握为蟏祖打探清楚,双手奉上。蟏祖只须杀了此人,如何?”

雪艳青微怔,雪白的面庞掠过一丝踌躇,终究还是摇摇头,咬唇道:“我……我不能够告诉你。这事不便与外人说。”回头神色已凛,鬓边两绺茶金色的淡细柔丝逆风飘拂,口吻坚定:

“南冥恶佛!我不欲与你动手。这名少年,可否请恶佛手下留情,莫与天罗香为难?”

对面,聂冥途咧嘴一笑,森然道:“敢情蟏祖没把咱们放在眼裏啦。便是恶佛肯让,你还没问过我肯不肯哪!”雪艳青皱着姣好的柳眉,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片刻才道:“若恶佛肯让,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聂冥途面色微变,却见阴宿冥霍然回头,怒火腾腾:“淫妇!你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雪艳青对她的辱駡似乎一下反应不过来,秀眉微蹙,遥对陷坑对面的铁塔巨人道:

“恶佛若不留难,凡我天罗香在七玄大会中所得,愿与恶佛共用!”以此为注,实在不能说不诱人,私相授受或可一谈,当着主办人的面公开叫嚷,不免失之儿戏。鬼先生见她面色忧急,所图必非身外之物,灵光一闪,笑道:“据我所知,这位耿大人不通医术,救不了蛆长老的。蟏祖若信得过我,我手上有堪治百病的神医人选,保证药到病除。”

雪艳青俏脸微变,难掩诧异:“你……你怎知道姥姥她……”忽想起蛆狩云昏迷前殷殷嘱咐,此事决计不能洩漏与外人知晓,细如编贝的莹齿轻咬下唇,生生将后半截呑入喉中。

果然如此!

鬼先生剑眉一轩,眼中不禁微露笑意。

早在安排破驿狙杀时,他便觉得不对。

对他来说,提出刺杀镇东将军的计画不过是试探,以瞭解“妖刀”这块香饵,对现存的七玄势力有多大的诱因,肯为它付出什么代价,在鬼先生心裏,并不真的认为有人会甘冒奇险,前去狙击镇东将军。因此当天罗香表示“蟏祖愿往”时,他还以为听错了,又或以手腕过人闻名的七玄大长老蛆狩云看穿了试探,索性来个将计就计。

新任的“鬼王”阴宿冥好大喜功,把近年来名头响亮的天罗香视作劲敌,一听蟏祖要去,彷佛怕落了下风,忙不迭答应。鬼先生始终抱持着高度的防备之心,暗中观察两拨人马的行动,直到雪艳青攻入破驿,才知她是来真的,非是将计就计、装腔作势而已。

这实在太奇怪了。

就像随口编了个拙劣的谎话,竟也骗到了人。高明的骗子不会以“点子上钩”自满,而是要从中究出个道理来,把侥倖化为动因,下回再想如法炮製,便毋须运气加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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