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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天子之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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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儿搁下手里的笔,面对着眼前的作品,得意地说:“奴一个女子,竟然也日日在圣上面前舞文弄墨,简直和那些中书台阁的大人们一样。”

她闻言笑起来。“你是禁中机要,比他们还尊贵两分呢!”

她走到书案前看了半刻,品评道:“这里的骨架,太过张扬了,粗一看很好,却经不起端详。字要刚若铁画,媚如银钩,刚柔并济才好。”

九儿并不很服气,强道:“奴都比中书尊贵了,写起来张扬些才是应该的。请陛下御览,为奴评个公道。”

九儿把作品揭起来比在身前。幼帝面容上露出些许扭曲的笑意,咿唔起来。

“陛下说九儿写得不错。”九儿笑起来,得意地扬起手中的书作。

“依奴看,奴已是京城奴婢里书法的首席。”九儿自满地评论道,“奴又不出将入相,写那么精妙做甚。”

洛华笑过,冷下脸道:“你既然是我的代书,怎么能与奴婢论短长?你的手,就如同我的手一样。”

九儿受了训斥,垂下头来。她见九儿有些灰心,又说:“你也知道我是写不得字的。”

“殿下……”九儿惭愧起来。

“好了。”她制止九儿的忏悔,合上笔帖,示意九儿把案上的笔墨收起来。“九儿做我的弟子,自然是不能惫懒。”她笑了笑。

九儿点头应诺,埋头收拾书案。她慢慢走到幼帝面前,收敛衣裾坐下来。她默默思索着心事,西苑殿阁的阳光给她周身托出一个金色微尘的光晕。

“陛下问我为什么对九儿这样严格?”她回过神来,轻声确认。

“我替她可惜。”她回答。“她不应当做我的奴婢,简直也不应当做女子,所以我总想教她学些奴婢分外的事。”

“陛下问我过后能如何?”

她想了想,回答道:“不能如何。只是我知晓了她有天资,若仍旧当她是寻常奴婢一般差遣她,无异于自投明珠于井中,我心中是过不去的。”

“我虽然到了这个地步……”她垂着面容思考,“可总还是能让别人自由一点。”

“等到将军死?我如今倒不希望他死了。”她以手中扇支着下颌,眼波横过来微微瞥了自己那残废的兄弟一眼。“他死了,难道陛下就站得起来了?就可以不受下一位的摆布?那些打着勤王旗号的人,究竟是勤王,还是成王,陛下还不清楚?”

幼帝发出一些不甘心的呼喝。洛华笑了起来。

“陛下是站不起来的。我也是清白不得的。”她转过身来,正对着幼帝。

天子一怒,当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可痴儿之怒——她心中悲哀起来,痴儿的怒火是涕泗横流,咿唔乱语。

“我说过他不会活很久?”她点了点头。“陛下也不会活得很长久。”

她想了想,又笑起来:“我也不会活得很长久。连妙常和阿虎也一样,他一死,我们都不会活得长久。”

幼帝忽然觉得眼前的姊姊变得十分陌生。她看起来与旧年间无异,仍旧洁白且文雅。可他能察觉到她的疯狂和愤怒,黄昏的斜阳将她的影子拖得极长,仿佛蛰伏在她体内的野兽正立在这古旧的殿阁里投下巨大的阴影。

“所以我需要他。”她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轻轻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来。

“陛下如果可怜我们……”她好像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接着冷笑起来,“……那就快点健全起来,收回陛下的亲兵,诛灭玷辱我的逆臣,给我重新寻一位身份合宜的夫婿,好不好?”她好像自己讲了极好笑的笑话,笑得肩膀都在震动。

幼帝愤怒且笨拙地地拍打着面前的木案。可他既不能站立,也几乎不能言语,面对姊姊的嘲讽毫无还手之力。

“陛下该进晚膳了。”她转过身去,吩咐在外屏息等候的奴婢。

幼帝仍旧愤怒地挣扎着,躲避宫娥手中为他揩面的巾帕。

她不应当为着自己的苦闷去伤害一个残疾的少年。她忽然难过起来。

“少见了,圣人天天盼着殿下来,今日怎的——对着殿下动了气?”捧着漱盂的小黄门躬着身阿谀道:“殿下也知道。我们全靠殿下看顾,还请殿下万万不要往心里去。”

“圣人自有道理,我哪里会计较。”她冷冷地答复。“倒是辛苦你们。”她示意九儿给在场的宫人和内侍派赏钱。

她走到偏殿里,宫人打开镜台给她照一照面,问是否要再匀面理妆。她对着如水的镜面,慢慢左右照量着。镜中人鸦黑的鬓发刷得整整齐齐,眉心里有一点翠钿,妆粉里云母的粉末随着面容的转动迎着光渐次明灭着。她抬起脸来,看到手捧铜镜的宫人怔怔地盯着她。

“怎么了?”

那宫人慌忙告罪,道:“殿下生得这样美,奴一时看得忘情,还请殿下恕罪。”

“怎么这样没见识。”她揶揄地皱了皱眉。

她这样不起眼的人,竟然也算得上美人了,可见宫廷的凋敝。她不由想起她父皇的周德妃来。

周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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