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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南弦站在那里,看向那即将要害他“妻离家散”的未来妹婿,眼底已是七分同情,三分理解,仿佛一个压制不住,下一瞬便要倒过来冲着自己祖母跪下,好替那经历悲惨的妹婿说情了。

“有一点,师母定可放心……”姜正辅那厢已保证道:“虽说我这侄儿家中已无甚亲人父辈在,但往后,若他再敢胡言,予阿衡委屈,我定第一个饶不了他。”

守在厅外的王敬勇听得这一句,只觉这保证实在多余——毕竟,若果真出现姜令公所说的这种情况,莫说夫人手中的刀随时等候上场了,便是将军自己也饶不了自己。

将军如此好强,岂会假手于人,给别人机会?

他家将军本人也再忍不住,微微转头看了世叔一眼。

虽说已提早定下了计策,但世叔这般表现,话里话外……怎好似都在无形中抬高自身形象?

错都是他的,世叔走的则是明事理、通人心,且帮理不帮亲的无私人设。

心中确有预谋,欲为与太子争夺媒人而铺路的姜令公,骂起侄儿来,自然是格外地不遗余力。

待到末了,才不满地看向时敬之:“你这孩子,怎哑巴了一般,还不快些赔罪?”

他倒是有插话的机会?

收拾了一下心情,他看向衡玉。

少女站在自家祖母身侧,也看着他。

诸事落定,人也放松下来有了胃口,她看起来总算是长了几两肉,气色好了起来,那双眼睛便也格外乌亮。

同这双杏眸对视着,时敬之脑中一时打结,路上想好的说辞全了个一干二净,只一句话脱口而出:“阿衡,我错了。”

“错哪儿了?”

见一双双视线皆朝着阿姝看过来,喻氏赶忙弯身捂住了女儿的嘴,尴尬地向时敬之笑了笑:“见谅,见谅……”

阿姝不解地眨着眼睛——平日里阿爹每每说前一句,阿娘便都是这么问的啊?

时敬之重新看向衡玉:“我错在不该……”

他还真答?

衡玉赶忙打断了他的话,上前道:“你随我来——”

时敬之虽不解,却也立时点头。

看着二人离开了前厅,孟老夫人含笑道:“也好,他们年轻人的事,便叫他们自个儿解决去吧。”

听得此一句,姜正辅心中稳当至极,却也未曾闲着,继续为自己的媒人大业而努力。

“将军怎么跟着吉画师单独出来了?”

“看这架势,该不会要对咱们将军动私刑吧?”

院中有士兵见状小声交谈起来。

时敬之随着衡玉一路来到了花园内,直到衡玉在一座木桥上停下脚步。

“你可知我气你什么?”

听得衡玉此问,时敬之只觉与阿姝方才那句“错在哪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他态度端正地答:“知道。”

但无需他细说,衡玉已自行将话说白了:“我气你不能将我视作共患难之人,要于关键之时将我远远推开——时敬之,在你眼中,我竟是无法与你并肩吗?”

“不是。”时敬之顿了一下,道:“彼时母亲生死未卜,我的确钻了牛角尖,但只是一瞬而已,在与你‘对峙’的过程中,我便已经后悔知错了。”

他一直都知道,他们是并肩的伙伴。

但那一刻,他心中只一个念头——决不可再让身边之人陪着他陷入险境,他无法承受再一次失去最重要之人的后果。

“我错在不该以欲保护你为说辞,行不尊重你意愿之举。”他看着衡玉,郑重保证道:“从今后,再不会了。”

尊重比自以为是的保护更重要。

尤其是她——

她从来不是藏在他人身后寻求保护的弱者,强行如此,便与将她生生折断无异。

衡玉只侧首微微歪头看着他,未说话。

好一会儿,她将头转回,双手轻扶在木桥上,看向桥边垂柳。

“阿衡……”见她不说话,时敬之不禁开始反思是否自己的态度仍不够端正,亦或是没说到她想听的话——

然而却听她问:“你说,第一座书院,我是建在京师,还是范阳好呢?”

时敬之微怔。

桥下窄溪流水叮咚,夏风中混进了一缕花香,将她耳边的一缕碎发拂起。

“都好。”他露出笑意,温声道:“你做主便是。”

衡玉状似不满他的“敷衍”:“日后这可是我们俩的事了,你怎一幅局外人的模样?”

偏那人理直气壮,甚至略显不解地反问她:“正因是我们俩的事——家中之事,难道不该由你全权做主?”

他浑然一副“你竟想推卸责任”的模样。

衡玉恍然,当仁不让地挺直了背:“哦,这倒是。”

她眼中到底溢出一丝笑意。

下一刻,一只大手,覆在了她放在木桥上的手上。

“阿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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