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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前气含千江尽,天下佛光乘势来。
含光寺在临江城西十里处,建在会毓山的断崖之上,远观飞檐画栋,飘然若仙。更不用说一座十四层高耸的浮屠,精工细琢极尽奢华,屋檐皆以碧色琉璃铺就,塔身以黄金丝、玛瑙珠镶嵌,塔中长明灯日夜不绝,一到夜间,便映得全塔晶莹剔透辉煌无比。
油毡小轿在山下路口戛然停下。
百里临江掀开轿帘一角,见契奴皆垂手侍立,一动不动,不由得奇怪。温别庄却知道他心里疑惑什么,微微笑:
“此时日头高照,含光寺佛气正盛,他们几个乃至阴至寒之体,自然不能轻举妄动。等下一个拜佛的人上山,我们跟在他后面走,也方便借借此人身上的阳气。”
路上纤纤袅袅来了一人。
虽然穿着素色衣裙,却掩不了天香国色和眉宇间隐隐的媚态。那女子在山路口处停下脚步,擦了擦汗,又看了看掩映在山势中的佛寺,不由得向路边行人发问:
“请问沿山路上去就是含光寺吗?”
她问的是一个带着孙儿的老妇。那孩童不过五六岁年纪,圆头大脑十分可爱,抢着笑道:
“姐姐沿着山路上去,半个时辰就能到含光寺了。”
那老妇却由上自下将女子打量了一眼,将孙儿拉到身后:
“呸,晦气。遇到谁不好,偏偏遇到牡丹阁的贱人。璃秋娘,你家里六十岁的老娘被你气得病在床上,你倒好,和王孙公子们喝酒快活,赚着大把银两……”
那老妇一边扯着孙儿快步走开,一边大声嘟嘟囔囔:
“你这种人也配来含光寺……含光寺的师父们加起来给你念经,你这种人也要下地狱,脱光了衣服进地狱剥皮骑木驴的玩意儿……”
那名为璃秋娘的女子身体晃了晃,擦了擦眼泪,并没有说什么,继续朝山路走去。
油毡小轿轻悠悠地抬起,跟在那女子身后,一步一步缓缓跟了上去。
刚到半山腰,百里临江便鼻中闻得妙香气味扑鼻。他掀开轿帘想透透气,却见璃秋夜忽然跪倒,身体往石阶上匍匐下去,磕了一个头。
璃秋娘起身上了几级石阶,便又再次跪倒,匍匐着身体,在狭窄的石阶上伏拜下去。
初春的山间仍然寒意料峭,来日的春雨又让石阶上染了淡淡的新泥和青苔。不一会儿,璃秋娘便体力耗尽,喘息了起来。
一人翩翩沿着石路从山上走来。
那人年不过三旬,丰颊方颐, 身材高挑,一身白衣飘飘若仙,胸前一串蜜色佛珠,剃得干干净净的头顶露出十二个清晰的戒疤。他在女子身前停住脚步,露出几分不忍的神色。
“秋娘,你这又是何苦——”
璃秋娘擦了擦额上的细汗,仰视那僧人,一对明亮的眸子里露出欢喜和崇敬的神色:
“俱空大师,您怎么来了?秋娘本是下流之身,无颜踏入佛门圣地半步……只是,秋娘的母亲昨夜去世,她一生贫苦无依却一心向善,小女子只想请一位小师傅,替母亲念本血盆经和地藏经,也好让她消尽此生的罪孽,来生能享富贵平安。”
“秋娘肯发此心,便是替自己和老夫人积善缘了。此处山间风冷,切勿再行此大礼,若佛祖见了,也要生出怜悯之心——”
俱空伸出手,轻轻扶住秋娘的手臂。秋娘却像是被什么烫了一样,忙抽回手,脸颊飞得晕红。俱空见此,也不好再做出其他的举动,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转身引着秋娘往山上行去。秋娘隔着几步跟在俱空身后,痴痴望着眼前的身影,自言自语道:
“秋娘何德何能,能令佛祖生出怜悯之心……”
百里临江在轿中将二人一言一行尽收眼底,不由得喃喃道:
“果然含光寺的大师傅佛法精深,不论世间男女贵贱一视同仁,是个好人。”
他想起了什么,怒视了温别庄一眼:
“老温,这就是你不对了,你要是好声好气朝含光寺的住持求教,说不定他们会用大相狮子吼来帮你寻回听霜剑。你又何必如此遮遮掩掩鬼鬼祟祟?”
温别庄本来微阖着眼睛,半卷《庄子》搁在膝盖上,似睡非睡,听到此言不由得扬了扬眉毛,睁开眼睛:
“天真可笑!”
百里临江莫名其妙被骂,愣了愣,鼓起腮帮子:
“好端端地干嘛骂人?”
“骂人?本座哪里有骂人?《淮南子》曰,‘宇宙生气,气有涯垠,清阳者薄靡而为天’,《清静经》曰,‘形神俱妙,与道合真’,《龙门心法》曰,‘人能降伏其心者,可仙可佛,可圣可贤’,《度人妙经》曰,‘成败懈退,度者几人,笑尔不度,故为歌首’。本座说‘天真可笑’,分明是在度化你这个冥顽不灵的小子,你却不识本座真意,实在可惜可惜。”
温别庄说着叹气起来,竟像是真地为青年的愚钝惋惜一般。百里临江挠了挠头,左思右想了半日,实在找不出半个字反驳。温别庄拍了拍膝上的书页,弹弹手指令其化作一缕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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