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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雁臣的口授书完，写了厚厚的半卷宗案，方才各自退下。裴公公见齐雁臣处理完了公务，笑着点点头，扶着小太监亦悠悠去了。

百里临江在楼梯上看得呆了，半日方才醒悟过来，搂着温别庄，跟随着堂倌转过楼道，走到天字一号房。那堂倌是个多嘴的，忍不住喃喃自语：

“唉，齐大人也是个京城才子，只可惜啊只可惜——”

百里临江一脸疑惑：

“那裴公公是何等人物，为何堂堂知府在他面前噤若寒蝉？他一个太监而已，又何来权力，对乐户女伎说砍手就砍手？”

那堂倌忙竖了根手指在嘴唇上，眼睛飞速地朝周围瞟了一圈，轻轻掩上门防人偷听：

“这位少爷，我看您是平时双耳不闻窗外事吧？这裴公公来头可大了，人家背后是离妃——那可是当今圣上眼前的红人。”

“离妃？妃子弄权什么的我在故事书里听多了，莫非又是什么恃宠祸国、红颜祸水？”

“啧啧，您这位小少爷可是真的对世事一窍不通——天下之大，莫非皇土，可是如今人人都知道，比皇帝还大的，是御宇三清。就连皇帝老子要登基，也得去泰山封禅，拜一拜三清门下的泰山府君。那三清门人，岂不是就和皇帝平起平坐了吗？”

“三清门人？”

“啧啧，您连这个也不知道哪？三清门人，可不就是当年峨眉子弟——峨眉自从数百年前与魔道联手，和穷奇大战之后，就划分为三股势力：昆仑、寒潭幽堡和南海。所谓三清门人，自然是指的这三派的子弟了。”

百里临江恍然大悟。他素来知道昆仑子弟恃才傲物不可一世，却不知道原来寒潭幽堡和南海派竟然和昆仑同气连枝，阶品竟然能在帝王面前平分秋色。只是南海派固然听人隐隐提起过，寒潭幽堡这个名字却陌生得很。

“至于寒潭幽堡，小人也难以讲述其中关窍——只是这离妃，据说和寒潭幽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故而即使是当今圣上，也要事事给这位离妃三分面子。”

百里临江点了点头，算是又弄明白了一点。他只道自己离了昆仑地界，闯荡江湖，就不会再和昆仑子弟牵扯上什么联系。却想不到，即使进入了这凡尘俗世，却连这世俗里的一切，都和三清子弟脱离不了干系。想起刚才裴公公趾高气昂的样子，百里临江想起昆仑山上，就连十岁出头的三清子弟都能将凡夫俗子视为蝼蚁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裂开了个缝。却听怀里那人娇娇柔柔的声音：

“官人，奴家累得很，想要一桶热水，洗洗身子。”

那堂倌乖觉得很，忙不迭地唤其他小二取来了水，又送来了酒水菜品。百里临江跟着温别庄和几个契奴，沿路风餐露宿了许多日，此刻闻着桌上的饭菜香味，哈喇子都要掉下来，他刚送了几筷子饭菜入嘴，听到背后的水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差点下巴都掉了下来。

那人脱了白色纱衣，在浴桶散发出来的雾气朦胧中，抬起光裸纤长的腿，慢慢迈进了去。

乌黑的发丝被紫玉梳高高挽起盘在头顶，纤长的脖颈没有一丝瑕疵，挺直的双肩薄如蝶翼，似乎轻轻一碰，就会像一个过于美丽的梦，消失不见。

百里临江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却浑然不觉。他仿佛受到蛊惑一般走了过去，跪在浴桶的旁边，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脏在砰砰跳动。

百里临江低下头，将嘴唇虔诚地印在那人肩膀上。

那人轻轻笑了。

官人，喜欢吗？

百里临江听见那个声音在心里问。

喜欢。

有多喜欢？

他的嘴唇轻轻在晶莹的皮肤上啄吻，流连不去。

很喜欢很喜欢。

喜欢到——

就算是这一刻，死了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