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吻述情(1 / 2)
Z市的圣诞节倒计时环节一直都保留着烟火的节目。虽然这几年由于环保治理的考虑,差不多取消了市区所有的烟火燃放,但这样的节日时分,总还是能网开一面。郑楚和陶之承订婚的酒店离海边的会场不远,孟盛夏几乎是掐着超速的限制把他们送到了海边。他们下车的时候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孟盛夏便直接牵着牧周文的手,两个人往海边的人群里跑去。
他们早错过了占据最佳的观光区域的机会,但是他俩的身高却也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虽然只站在人群边缘,他们但也能清晰地看见伫立在海边的电视塔。今晚电视塔的工作人员打开了所有的LED屏幕,丰富的色彩在电视塔的外层迅速交替,像是一阵阵波浪涌动,时不时还跳出一些英文祝福语来。
这流光溢彩的人造美景引起了小孩子们兴奋的叫喊,孟盛夏也学着他们大喊到:“你来看过吗?”
牧周文先前一直没有收回自己的手,在听到孟盛夏的提问的时候,他才从孟盛夏这一通唐突的举动造成的愣然里回神:“我第一次来这里。”他缓缓说到,听不出喜悦或是别的情绪。手上稍微用了一些力气,像是想要把自己的手收回去。
牧周文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在这么多人面前牵手(即使根本没有人在意他们这么做),显然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孟盛夏能够感受到牧周文一边回答自己,一边小心翼翼地尝试着把自己的手收回来,于是他干脆地松开了对方的手,指着前面的电视塔喊到:“待会后面会有烟火节目!”
“我知道,”牧周文先是用正常音量应到,但他发现这样的音量似乎没办法被孟盛夏听见之后,他也学着对方大声喊到,“我在电视台上看到过!”
“只看过吗?为什么不来!”
“太忙了,爸妈没时间带我们过来——”
即使在知晓了现实的现在,牧周文的心里依旧坚持着“我们”这样的概念。牧周语对他来说一定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人,但换作孟盛夏本人,他想自己大概不会跨越那条亲情与爱情的界限。虽然在订婚的那个雨夜,他在牧周文的质疑下有过认知的动摇,可他越来越明晰他们两人的关系是亲人一般的羁绊。他与严恩之间的亲密程度也许不比他们两兄弟差,可他是永远无法把严恩当做未来伴侣来看待的。就这点上来说,他竟在这方面输给了牧周文的“叛逆”程度:“你哥哥就没有悄悄带你来看过?”
“哥哥他也很忙啊。”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家常,看似心平气和地回忆着没有意义的过往。可孟盛夏知道,他越是和牧周文提起他们兄弟的过去,就越是能够制造强烈的负面情感;与这样温馨的话题带来的闲适相反,他正在把牧周文才止住血的伤口撕开,让那殷红的血液再次淌出来,让牧周文在他面前赤裸地展现这伤口有多深、多么刻骨铭心。孟盛夏知道这么做对于牧周文来说是一件残酷的事情(牧周文也许无法察觉他的恶意,大概会当做这是他的无心之举),可逼着对方面对过去与现在,才是最快清理伤口的方式。
“你什么时候发现你喜欢上他的?”在先前的话题的铺垫下,孟盛夏最终抛出了最尖锐的问题。
牧周文沉默了。他没有说话,而他的周遭仍旧是嘈杂的,越发衬托出自他身上散发的深潭似的宁静。孟盛夏不去看他,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应;他自认为等了很久,等到他都以为对方在一气之下转身而去的时候,牧周文才开口回复到:“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某一天早上醒来,我……也许是在高中的时候吧。”
牧周文的表述有些支离破碎,但孟盛夏能够明白他的意思。在某一个过量分泌的荷尔蒙支配的清晨醒来,却意识到昨夜自己在梦里做了什么——那些桃色的非分之想,落在了自己本应该兄友弟恭的义兄身上。想要忘却可无法忘却,越是告诉自己这突破了伦理,越无法避开自己的目光在对方身上的停驻……这些矛盾的情绪,对于他这么一个普通家庭长大的小孩来说实在太沉重了。沉重得他如履薄冰地拿捏着那相处的分寸,畏惧着被世人发现他“怪异”的情感,可他最后还是要面对绮丽的泡沫破碎。那些未曾出口的少年心事所编织的,隐藏着微甘的欢喜、却更多被苦闷所包裹的青春,在这个冷的冬夜里终于降下帷幕、再无人问津。
可他告诉自己了。即使是自己握着利刃划开了他构建的防卫,将他最不愿被人见识的狼狈尽收眼底,他还是愿意告诉自己。孟盛夏自认不是一个共情很强的人,可在这个瞬间,他下意识追逐牧周文的眼睛。他扭过头去凝视着牧周文的面庞,对方的胸口起伏着,像是涨潮的夜晚无法安宁的海岸,他忽然意识到,牧周文在先前强忍许久的眼泪落了下来。
倒计时的音乐也恰好在此刻响了起来,就连成年人也和小孩们一起叫嚷着,似乎每一个在场的人都沉浸在这幸福的氛围里。大家随着音响中的倒计时数字,放声跟着音响里甜美的女主持的声音大喊起来:“十——”
“学长,谢谢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牧周文的声音湮没在众人的欢呼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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