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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故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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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也可说是爱意缠绵其乐融融。可岑一出生之后,一切都轰然改变,岑父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儿子身上,他坚定不移地认为儿子既然出生时非同凡响,那必然是天降祥瑞人中龙凤,儿女情长早已抛之脑后,何况妻子生产之后性情大变,他则更是无心顾及。

岑一的确没有辜负父亲给予的厚望,两岁过半就开始记事并认得了大多数常用的文字,长到五岁时诗词歌赋烂熟于心,再至七岁已经可以出口成章;不仅如此,从小体魄的锻炼也不曾有一日断绝,日日打桩跑马不敢懈怠,八岁时便可百步穿杨,于是岑父开始教授他月辉神功,不过一年就已练就了第一重。

然则神童如此,岑一却未从见过见过双亲的笑颜。父亲永远是铁面无私,冷冷地监督他每天练功习武识文认字,半点不得松懈;母亲则永远是怨毒积恶,远远地站在他与父亲不远处的梁柱之后,揉碎一方绣花丝帛。他的记忆中未尝有过一丝父慈母爱的温暖,只有无穷无尽的争吵和母亲恶毒的咒骂,原来瓷器摔碎的声音是那么刺耳,从神仙眷侣,到相憎怨偶,弹指霎那,海誓山盟,烟消云散。

如此到了岑一十六岁,岑家的生意再一次动荡,岑父耗尽心血仍是回天无力,终究郁郁而终,岑母也终于名正言顺脱离了这个牢笼,携着嫁妆又顺走岑家近半的家产,决然地踏上了驾回中原的马车,但是岑母身体早已枯朽,从云间回到中原路途遥远颠簸,归途尚未过半,岑母就已经不堪折磨香消玉殒,一代风华美人客死异乡,马车兜兜转转又带着她的尸体回到苦寒的边城云间。

这一年岑一十六岁,没有兄弟姊妹、没有父母高堂,偌大的岑家堡空空荡荡。

岑一不善经营之道,但是家中显然已经无人可以担此大任,只好硬着头皮开始接管家里的生意,这一对账才发现岑家果然是早被掏空了家底,正手足无措的时候,朝廷却忽然派来了使者。

使者带来了纹银千两、数百担粮草还有边城难以囤积的各种丹药,云间自古不需朝贡,自岑家偏安于此之后,初期还恪守规矩,人虽不往但贡品仍去,到后来岑家日益壮大不受朝廷控制,便从此断绝往来,与国君更是百年不曾交集。此番困窘之际,朝廷非但不因岑家过往独大的行径做何处置,甚至雪中送炭一般赏赐了大量钱粮,岑一固然不谙世事,却也明白,朝廷不是来做慈善的。

“朝廷给了岑家大把的银子和粮草,为的是再度在边疆一带掌握主动权。当时云间周边的乡寨部落大多已经富足强盛自成一家,手里都攥着人马辎重,虽然名义上仍归属朝廷的管辖,但实际上国君的命令早已是一纸空文了,就好像曾经的云间城。”岑一说到儿时经历时语气仍然轻描淡写,仿佛说的是别人家的琐碎杂事不值一提,神色中连对父母的一丝眷恋也找不到,话到此处甚至反倒有些异样的兴奋,“云间岑家已经落魄,此时伸出援手,无疑是大大地笼络了人心,想要把岑家这一颗废子重新启用。他要岑家重新崛起,连结着周边大大小小十几座乡寨,而后好一网打尽瓮中捉鳖。”

贺灵章入世不深,对这种权谋上的纵横捭阖毫无概念,岑家数百年的兴衰起落对他已经是极为震撼,其中隐约透露出的许多细节更是令他难以忘怀,正黯然感慨之时,故事却陡然走向了另一层看似阴谋重重的迷雾之中。

岑一忽然沉默不语,双手颇有些颤抖地扶住了桌沿,缓了好半晌才渐渐平复下心绪,又挂上一脸云淡风轻地笑容,淡淡说道:“许久不回忆这些陈年往事,情绪颇有些激动,月辉神功又不叫我好受了。”

贺灵章原本伸出去想要抚他背脊的手有些尴尬地僵住,讪讪地撤回来后又飞快地放在桌上十指交握,看他终于缓过来了,几度想要开口关怀,又始终觉得不好意思,自己瘪嘴纠结了一会儿,只好接着话茬问:“那后来怎样了呢?”

“后来?”岑一似懂非懂反问一句,而后恍然大悟一般扬了扬眉毛,“那时我年少轻狂,自认十六大成月辉神功,天下便没有我做不成的事,此后四年我便忙于家族生意,果然及我弱冠之年,家族振兴可比如初,再度连结了边城十八寨。二十岁之后的事想必你也清楚,我离开云间行走江湖,做了许多事,二十四岁时不想做了便走了,蜗居于此,做了二十一年的懦夫。”

“你这故事怎么虎头蛇尾匆匆结束了!”贺灵章直觉这八年间的事远比岑一的叙说复杂成千上万倍,兴致已然提起,却好像猝不及防被人兜头叫了一盆凉水,很是煞风景。

“有的故事不应讲得太多,否则会让你觉得这世间没什么意思,”岑一弯起眉眼笑笑,终于流露出一些和善的意味,“你还不是应当知道这些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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