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中暑(2 / 2)
掌的温度,然而在马上要触碰到的时候,聂雨河动作停止,收了回手。
他笑起来,“我差点忘记,你不喜欢这样了,是吧?”
他故意的——甄楚猛然警醒,几乎露出与偷东西被当场发现时一致的表情。
他夺门而出,大脑一片空白,跑下楼梯,动作快得像在躲避天敌。台阶一层又一层,似乎怎么也下不完,直到站在教学楼脚下,他才止住。从外面往里看,考场上的人都在奋笔疾书,校园空旷明亮,只有他自己的身影,
差一点——差一点就又回到蠢事里!多么危险!甄楚劫后余生般,心里警钟悠悠地响,余韵波在空气里,却又像压着高山,无法说明是什么情绪。
暑意仍盛,但怎么也没有下午两点那样的高温了。树木的叶子被阳光灼得发亮,恍惚间他看见那道影子轻盈地坐在一楼的窗边,如同肥皂泡闪在日光下,跃动着消失在空气里。
校服短袖素白色,只在衣领和袖边压了道藏青,两者相衬,显得浅色更浅,深色更深。白布料被刺目的太阳光一照,几乎能晃人眼睛。聂雨河站在背阴的窗边,看甄楚明晃晃的身影在校园的绿化植被中忽隐忽现。
他刚刚说话的神情还清晰地印在大脑里:没有目光的接触,没有笑容,像一根毫无生气的盐柱,被磋磨得渐渐透明苍白,随时会从中间碎出裂缝——或者说裂缝已然出现,只是硬撑着没有倒塌。
已经摇摇欲坠了,聂雨河想,可爱的东西,碎掉了只会变得更迷人,这也更符合自己最开始的想法。但——这之后呢?所谓的有趣真的就是这样吗?
他从不反思自己做过的事情,如今试着回溯,却发现无法回答。不是求不出结果,而是等式根本不成立。
站在这个角度看,甄楚的身影已经渐渐脱离自己的视野。秒针滴答滴答,时间仍在前进,明天会一如既往地到来,等再见到他时,自己一点点的举动依然会使他情绪波动,或者黯然,或者落泪。可是在什么角落里,有极其微小的声音轻轻地辩驳: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
还会有什么可能?聂雨河不解,那根绳索仍套在他的脖颈上,而另一端牵在自己手里,让他落泪十分轻松,想看他的笑也并不算难,稍稍用点手段,把他哄回床上也只是时间问题,还会有什么可能?
可那个微小的声音依然坚持着: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因为绳索会断;不是这样的,因为盐柱会塌;不是这样的,因为摇摇欲坠的总有一天会粉身碎骨。可爱的东西一旦破碎,没有人会再多看一眼。
净朗的天空呈现一种波涛色,独属于夏日的颜色。医务室里静悄悄,方形的窗棂将天空也切割成几何形状。窗边听得见细小的昆虫在林叶之间鸣翳。
一瞬间里,聂雨河清楚了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如果想看他的笑,以那样的出发点,用那样的方式,是完全行不通的。他让他掉过很多次眼泪,说起真正出于伤心的哭泣,大概只有那么一次,可这种事情从来不以次数计算,对于他那样的孩子尤其如此。没有人会对总是使自己哭泣的人笑起来。
考试结束的钟声如雷,盖过风声,树叶声,与不知疲倦的虫鸣,彻响在校园每一个角落。无数考场里不约而同传出无数躁动,打破了前一刻还凝固的空气。聂雨河忽然意识到暑热的存在,他重新浸湿那块毛巾,将手掌也停在冷水下冲洗。
或许在不知道的时候,看不见的绳索已经深深嵌进了皮肉里。他有些惘然地想:或许中暑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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