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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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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前朝奢靡无度不得民心,故而当朝行节俭之风,除祭祀外一切从简。

前朝便计划建的斟月楼也因此慢了,拖拖拉拉前年才竣工。正巧今年从杭州进贡上数十株纯白月昙花,又恰逢惯例赏荷的日子,皇上陛下便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为由,把赏花乞巧凑在一起,在顺明湖边儿的斟月楼下搭了台子,设了宴,前后共三夜。

月儿将圆,夜幕之下灯火连绵,映得天上也隐隐透着红。

前来赴宴的大臣们无一不位高权重,绸缎礼盒堆积如山,互相说着弯弯绕绕、阿谀奉承的话,他们身后被带出来见世面孩子们则聚到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短短数息便分出帮派,心里打着算盘。

史煜则悠然在角落吃着点心,远远看台子上数名波斯女子和着琴声跳舞,薄纱半遮半掩,银环叮当碰撞清脆悦耳,美得妖艳。

后宫中算得上名分的妃子都在斟月楼上,隐约能瞧见人影错落,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当朝的节俭并非嘴上说说,而是由上至下由内之外,真真贯彻到底的。就连后宫也是族谱上最节制的一个,子嗣也少,皇子皇女加起来才十三个。当然,这算的只是活下来的。史煜虽为太子却并非长子,前头本来还有几个哥哥,可惜都因病夭折了,也是定下太子之位后这样的事儿才少了些。

史煜吃着点心,忽地想起一件事儿来。丰瑞四年,算一算小狸儿也该断奶了吧?

小狸儿是史磷的小名,史磷,就是当朝第八位皇子的名字。

史磷一生活得可谓是相当坎坷,未出生时便险些没了,出生时不足月,能活下来都全靠补药吊着一口气。

其生母徐昭仪乃是吏部尚书家的庶女,性格温和怯弱又无权无势,全凭姿色长得好看才受了些宠,即使诞下龙子也只是升作妃。

因为出身太差,史磷断奶后没多久便被过继在皇后身旁。可到底是寄养的,免不了受下人欺负,史煜有时候看不过去便护了几次。也不知什么时候起,他身后就多了这么一条甩不掉的小尾巴。

其实史煜对这位弟弟一直都不是特别喜欢,觉得他瘦瘦弱弱,身上还总带着一股药味,难怪这么招人欺负。但在前世,史磷却也是所有兄弟中唯一一个即使冒着被视作同谋的风险,也要替他向父皇求情的人。

史煜觉得自己就挺笨的了,哪成想自己这弟弟更傻。求情自然是求不下来的,不过至少没把自己折腾到落得他这么个下场,也好。

他上山的那几年,史磷偶尔会给他捎信问他的近况,也会带着酥饼点心和茶来看他,再住上几日。他讲宫里的花哪些开了,哪些败了,讲他府里的狸奴哪些胖了,哪些丢了寻不到了。他还说,哥,我信你。

第三年来的时候比往常要晚些,杏花开得漫山遍野。史磷只带了杏子和酒,问他怎么不带酥饼,他就羞怯地笑,说忘了,下次吧。

第四年,杏花开了又落,直等到叶子也败了,沿着石阶铺满,等来等去就等到一个洛言之。问起人,只说来不了了。又把东西一一搁在桌上。酥饼、杏子和酒。

于是他吃着酥饼,就着杏子下酒,怨史磷食言,没亲自过来给他赔罪,又怨这酥饼太咸,酒怎么是苦的,杏子还青着怎么就摘了,又酸又涩。也是那年他的病忽然就重了许多,分明是烈夏却不觉得热,冷得只愿缩在被子里窝着取暖。

其实就算没有那杯毒,他可能也活不了几天了。

史煜想得入神,忽地听见一声叫嚷,余光瞧见什么东西,身体几乎是本能地向旁边一闪,躲开了一团即将撞上自己的肉球。他站的位置比较靠湖,那肉球被他避过余势不减,被护栏上挡了个腰,登时头重脚轻颠倒过来,接着就听扑通一声,溅起好大一朵水花。

史煜倒是不慌,湖边水不深,目测顶多到小胖子腰那儿,出不了人命。一旁倒是有人慌了,大呼小叫地冲过来,见自己家主子没事才松了口气。

“你!”那下人看见一旁还有人,霎时横眉瞪眼,“你是哪家的人,也就不知道拦着点?我家世子若是伤到半分,十个脑袋也不够你砍的!”

史煜眨了眨眼,再低头瞧了眼自己身上这身从侍卫那儿“借来”的衣服,恍然似乎是少了点什么,比如能让人看出自己是太子的东西。他其实这时候应该在房里睡觉,眼下算是偷跑出来的,不太好暴露身份,可要真有人欺负到他脑袋上也不好忍着。

史煜又道自己真是经书抄得太多,换作以前他早叫人把这俩不长眼的拉出去打几十棍子解气,哪能像现在这么瞻前顾后的。

他才犹豫着要不要放任本性,拿眼前这位不长眼的东西练练手,就听见一边儿有人说话:“我、我没事。”小胖子从湖里爬出来。细瞧一看,横着是他两个宽,个子却比他矮一些,瞧着年纪也不大,湿哒哒像只落汤鸡,瞧着怪可怜的。

那下人立刻迎上去,一边给他擦水一边抱怨道:“世子,都告诉您别和那帮不识趣的小子凑一起了,大人要是瞧见您这幅样子肯定又要大发脾气,到时候倒霉的就是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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