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十里金陵一梦(2 / 4)
添了许多旖旎情致。
女人那时还是个姑娘家家,也识过些字,读了几本书,对那样的故事还会心生向往,总想着亲眼来瞧一瞧,看一看所谓的风流才情。
可见到的学子或喜或悲,或闷或快意,或粗布麻衣或清贵自矜,形形色色,如传闻中一般倜傥多情的反是少数。
倒是桥上正与友人高谈阔论的锦衣青年,举手投足更游刃有余而又不故作清高,才有些想象里的那般模样,不由得驻留脚步多看了几眼。
姑娘出身平凡,既无权势背景,也无凭空可得的好运气,因家里开了个药房,勉强过着体面生活,就像院里时常可见的小白花,娇弱也坚韧,在无人注意处悄然生长。
他那时就是个爱玩的,有门当户对、知书达理的夫人不够,还养了几房争奇斗艳各有长处的姨娘。来这秦淮河畔,也不过是谈过生意想顺便一采野花。见到那些个书生便忍不住出言相讽,凭着多年经商的阅历,也能讲出些道理。
在姑娘眼里,这就是文人相轻。哪怕她也无法作出判断此人所言正确与否,也下意识对这样走出过远门、见过许多世事的人生出敬佩和向往。
他也看到了这朵白花,站在流传过许多故事的江南石桥上,不觉生出了点心思。
“姑娘,你掉了个东西。”
她怀里抱着些个药包跑的匆忙,方才又光顾着张望,没留意就落了一包。
姑娘谢了谢他,好像还想从腰间荷包拿点什么作谢礼,无奈药包太多,双手不自在,只能又鞠了一躬,欲语还休,快步离了此处。
大概都还想再见一面,就像佳人才子的故事里那般,姑娘在这桥上赠了他一个香囊,两个人一同立在桥上赏过秦淮夜景。有来有往,朦胧含蓄。
他惯是知道怎么哄女人的——尤其是还未到手的女人,总能百般克制,温存收敛。
姑娘知道他有家室,却为了心里那点念想愿意做小,自以为能做后院里最特别的一朵花,哪想的到这会儿她只见着这棵树,根本不知道有多少藤蔓娇花会绕着他长。
那大概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像读书人的事儿了——姑娘带他回家,就跪在自己父亲跟前,好一对苦命鸳鸯、情深伉俪。
连他都忍不住快要入戏,随姑娘一起踏踏实实跪地磕头。姑娘亦有所感动,更是发誓今后要长相伴,久相思。
直到真入了后院,这好戏才终于落幕。
有人说女人是难产而死,也有人说女人去世前几个月就已有悲凉憔悴之色,恐怕早失了活头,是硬捱到了儿子出生才撒手人寰。
这就是女人给他生的好儿子,和他娘一样的愚蠢滥情,执迷不悟...
“爹,顾晚现在身子易乏,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告退了。”
他早不再有绝对的权威,此时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离开。
从前他闯入了许多人的生活,自以为掌控一切,现如今这些人走的走,躲的躲,也没一个还愿意主动回到他的身边。
二人又去拜过老太太灵位,恰巧遇上了大夫人。别个姨娘有的已跟分家出去的儿子同住了,而大夫人在此把持家事,这些年看淡许多,见着他们二人脸上都未见波澜,只是平静寒暄一阵,礼貌性将人留下多住一夜,其后无话。
还在从前那西边小苑。因为偏僻背阴,往日还见过血光,他们走后一直便空着。大夫人周到,得知人回来就已遣人清扫一遍,东西都还原样摆着。
一路走来,年轻丫头已不认得来者何人,老嬷嬷们手里忙活,也没人多留意他们。
他们还像过去一样,只是西苑里互相扶持的两个小人物,从来也不是风浪中心。
用过晚膳,秦淮便扶着顾晚仔仔细细打量曾经一同生活了十来年的居所。自己都有些不解,当时是怎么一日日忍受在这小院里生活下来的。
新来的丫头不太仔细,只打扫了看得见的地方,书架上那些书籍面上还有些灰,看的顾晚是连连叹气。
秦淮在旁边直觉好笑,揽着他的腰又去揉他肚子,“莫气莫气,反正也就随便住一晚,凑合凑合就行了。”
“我也不是为这个...”
——当时小少爷可很宝贝这些书呢。
秦淮忽地想起什么,往某个格子里一掏,摸出来本诗经摊在桌上,因为这本还算简单,当时他还搂着顾晚念给他听过。就在第一篇《关雎》前页后边,夹着一副小画,画里是一个人半脱半掩,侧躺的姿势,细看还有些娇柔,神色似在邀请。即使笔触青涩写意,不甚细致,也能一下猜到画中为谁。
找到藏了好些年的“珍宝”,秦淮只抿嘴发笑,不敢让旁边人见着他过于得意的神情。顾晚则一下羞红了脸,讷讷道,“少爷怎么还存着这些东西...”
其实小少爷还不只这一副画作,那时他求而不得,时刻忍耐,也就靠这些东西聊表相思。还有些已混着浊液被揉进了废纸篓。
“你那时候总不给我,我也只好自寻法子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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