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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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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去问当事人,他只得怏怏作罢,他和他大哥小时候是很亲近的,长大之后性格迥异加之交际圈不同,一个外放,一个冷淡,他大哥的事他哪里敢去打探。

直到他大哥出国两年后突然带着玉盏回来,父母对玉盏的态度由不置可否到无微不至,迟一奉才终于得知那些谣言的真相——玉盏在生理上顶多算半个男人,他大哥到底什么性向也不重要了,世界上男男女女,不男不女的七十多亿人被缘分蒙上眼玩捉迷藏游戏,总之,迟或川捉到了玉盏。

玉盏住的这个郊外小区很开阔,该有的公共设施也都有,迟一奉开车回去正巧碰到一群托管班的小孩,一个女老师在前面牵着一根绳,一根绳上一串五颜六色的环,一个小朋友拉一个环,像一串小蚂蚱,手里都拿着扑蝴蝶的网。迟一奉靠边降速,摇下车窗打个火点烟,他不是烟瘾很重的人,从来的路上到跟玉盏道别,才近两个小时没抽而已,却感觉已经很久没抽了——烟泡青白,从口中一吐出来就裂成一缕一缕,从车窗边沿游出去,变成只剩味道的空气。迟一奉叼着烟看那一串小蚂蚱,小蚂蚱们也看他,蹦蹦跳跳的。他想到迟家酿,迟母总不准家里人带她的宝贝孙女出去,好像地上长钉子,天上下刀子,其实明年这个时候送迟家酿进早教和同龄小孩唧唧呱呱也不错,车加了速,儿童的世界在后视镜里飞快地缩小。

迟家酿,他大哥取的名字,这个名字一听就是迟或川和玉盏的孩子。他们那年回国,是迟一奉第一次跟玉盏见面,虽然是冬天,玉盏被包裹得也过于严实,只露着半截脸,围巾绕了几圈,看不到他的唇,只有一时一时的白气从围巾里慢慢散出来。等从机场回到了家,一层又一层的脱去外衣,迟一奉才发现玉盏身上那个高高凸起的肚子。他大哥好像提前跟父母知会过,比起迟一奉惊得茫然无措,迟家父母只有喜,喜不自胜,像只勤劳的蜜蜂围着玉盏嗡嗡地转,嘘寒问暖,没话找话。

现在想来玉盏一直是个话不多的人,他拘束地坐在那里,他的一双手不如一般男性那么大,刚从外面回来还没受暖,手背红,手尖白,冻得僵僵的,迟一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直在看那双手,他大哥坐在玉盏旁边,将那双手自然地握到手心。

那之后没多久迟家酿就出生了,如果他大哥有正常的婚姻,给他找了一个正常的嫂子,那可能面对玉盏他就不会那么不自然,一想到双性人生小孩,迟一奉既没法往前想,也没法往后想。他找了理由,没去探望,只让迟母替自己带了个丰厚的大红包过去。

迟一奉当时也没想到,第二次见面,他看到的还是玉盏那双手,明明不是寒冬,那双手还是受不得一点冷的样子,在连月不开的愁云秋雨下,白而僵直。这次没有厚重的围巾和宽大严实的呢子,一身黑衣的玉盏有着细白的脖颈,圆润的下巴像那挂着的泪滴的形状,雨好似是风从过路人身上吹刮下来的骨灰,没完没了,骨灰盒捧在玉盏的那双手里。

迟或川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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