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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朝廷里有清流一系,名当首位的便是右相彭应笑。

清流文官与被称作帝党那一派的文官不同,帝党通常把矛头指向世家,进而是其庇护之下的贪官,清流的业务比他们多一项,他们骂皇帝,甚至骂皇帝才是他们的主业,比骂世家贪官还要卖力,所以彭应笑当初一朝升作右相,攀了谢岭一头,却也没太多人反对,只道是皇帝玩制衡玩魔怔了,搞了个天天骂他的人在身边让自己不痛快。

可谁能想骂皇帝最出名的人,竟然才是掌握了大半帝党势力的人?

“骂的是陛下还是世家贪官,都是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臣从不觉得自己是哪一个派系,哪个身份合用,那臣便是了。”彭应笑毫不在意,只如释重负一笑,“臣忧心世家许久,只恐两位殿下为奸人所惑,同室操戈。今日,见两位殿下携手同来,臣心甚慰。天下之未来便在两位手中,臣,代天下百姓先谢过两位殿下!”

他拱手立在我与齐文初面前,脊背笔直,我却注意他两鬓处一片斑驳。我曾听说他与谢岭同年登科,是当年的榜眼,却比谢岭大上十来岁,并非是天才人物,想来多年与世家顶针,过得并不轻松。我常想,就算是穿越者,到底得是什么样身份的人面对这样一种形势能显得游刃有余,再仔细一想,人命在此时彼时都不一样估量,其他的,更是没有什么可比性。

下山路上我与齐文初各自沉思,我随口感慨,“彭相这些年实在不好过,换了是我,估计命早就不知道何时便丢了。”齐文初嗤笑了一声:“你想这些作甚?你我本就是天潢贵胄,自然有人替你我卖命。彭应笑敢如此拿捏你我,亦不过是父皇授意,倒让你高看他一眼。”

我被噎了一句,再看齐文初,顿时就有种“这人难不成换人了”的感觉。齐文初似是看懂了我的眼神,又冷笑了一声:“你以为谁都同你一般装聋作哑,整天不务正事?你若早听父皇的话,兴许也不必生出许多事端。”

我想怼回去,话到了嘴边却觉得说不清楚。可听他一口一个父皇,想想刚才彭应笑说的话,我也不由得叹道:“他说父皇是个好皇帝,所以他甘愿为父皇驱使,也愿意辅佐他的儿子……我虽然不懂他为何这么笃定,还说什么全在你我二人,单说做皇帝,若做像父皇一样的皇帝也太难了,哪一方都要顾及,整日劳心伤神,这才……”

齐文初没说话,转身去看那座煌煌的佛寺,好一会儿才开口:“从前……我与母妃每年都会特意来此吃斋念佛,为父皇祈福。”

我也回头去看,看见寺前人潮拥挤。这天也并非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却还有这样繁盛的香火,只能是因为十分灵验了。只是这样灵验的寺院,年年有人用心祈福,却也没能保佑得了这片土地堂堂的一国之君。我想这应该就是所谓“运也,命也”,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处天道在管理此方事务,把我丢进这遭命运中来,怎么也不提前和我打个商量。

齐文初又转头看我:“好啊,你忽然不与我争那位子,是害怕吃苦受累了?”

我一时语塞,毕竟从根源上讲确实不是这个原因,但说无关啊倒也不是,于是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倒也不能说忽然……”

齐文初这时敏锐了:“不是忽然?那你不想做皇帝,跟我作对那么久做什么?”

啊这个齐文初怎么回事啊真是,刚觉得你聪明一点就开始暴露本质,你不是很懂吗,什么立场,什么实力,我装傻那么久,你还拿我当个对手似的看,这是我的问题嘛?是吗?

我犹犹豫豫没说出话来,齐文初反倒得意起来:“你若怕,早跟我说不就行了,我是你兄长,还能嘲笑你不成?”

……你可没少笑话我啊大哥?

我忍了又忍,干脆朝他一拱手:“天色不早,恐回去时路上看不明,便先走一步了。”

我说完转身,齐文初伸手拦我:“方才我说今晚便宿在寺里你怎么说也不肯,现在又要急着走,怎么,这么不愿与我待在一处?”

我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自然不是。家中有人等候,我当然要早些回去。”

齐文初皱了皱眉,却还是拦着我:“表哥名义上不还是你的侍卫,你怎么不把他带来?说起来,我与你见过几次面都没见过他,怎么好大一个人,被你藏起来了不成?”

我有点不耐烦:“我每次见你不都是要讲那些……宫里朝廷的破事,带他来做什么,平白污人耳朵,我自己知道就完了。”

齐文初看着我,眉头一拧,露出个奇特的表情:“我……若是不知道,还得以为你是同我哪个表姐私定终身了。这借口傻子才信,齐文裕,你还是不肯信我罢?”

我去……大哥你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不带陆云暮来和我信不信你有什么逻辑关系吗?到底关他什么事啊?

我们走的这条路早有齐文初的人趟过,同大路错开了一段,所以少有人来往,但毕竟公共场合,我不是很想和他拉拉扯扯,于是努力想词敷衍他:“皇兄,你我之大计,关旁人什么事,我若不信你,谢氏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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