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1 / 2)
但见檀弓仍然懵懂样子,天君有些忧心道:“你是做什么可怕噩梦了不成?听说你我长生之人,做的梦也比凡人长些,倒不见奇。”
说着给檀弓递茶。杯盏下面原压着的一迭诗稿,第一面写的便是:“着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以胶投漆中,谁能离别此。”
天君将茶叶舒舒缓缓地吹开,忽说:“进。”
思绪如织,檀弓不曾注意到,门外已有一个人候命多时了。
人身蛇尾的少年人垂头进来,对着二人分别施了礼。姿态十分卑服,天君没有发话,他便不敢将头抬起来,所以半天了只能看见一个头顶。
天君道:“到底是什么事?”
少年人说:“是来禀主人秋露白的时辰到了,该时候去收了。”
“这点小事也须得劳动你主人?”这少年人站在门口,愣生生听了半日墙根,天君言下之意是颇为不满。
少年人露出为难之色:“主人说…这秋露白是副主最喜欢的,步序、时辰一分一毫也错不得。晾晒煮浆,搅糠蒸酒,就连起灶都是现敲石取的鲜火…都是主人亲力亲为的,没假过一个人之手。所以,时辰到了我便慌慌张张来找主人。但是又看到您和主人在说话……”
天君“哦?”了一声,脸色温和许多,显然是对这一番话颇为受用:“那秋露白竟是这样废功夫?罢了,那我去吧。等我。”掸掸袍子,对檀弓温柔一笑而去。
天君一走,少年人立刻把头抬起来,露出一张明亮笑脸和一口白牙,和檀弓私底下的时候,立刻轻松随意许多。
“滕玄?”檀弓一看,诧然道。
滕玄再三确认天君走远了,便贴在檀弓膝下,笑嘻嘻地说:“主人怎么啦?喏,给,这个。”手上捧一枚精致的珐琅瓷瓶。
滕玄打量了一下檀弓神色说:“不会吧主人,您忘啦?不是您去年春天收了三寸蔷薇花露,嘱咐我埋在桃树底下,今年春天再收来,并着梅尖雪煎茶水喝的吗?您还说什么‘雪液清甘以解蔷薇馥腻’来着呢。我可是睡觉吃饭都不敢忘呢,生怕又误了时辰害您伤心难受,您怎么倒先忘啦?”说着拉了拉檀弓的袍角,神色委屈。
“主人?怎么啦?您是喝醉啦?还认得我不?”他扬手在檀弓眼前摆了摆,又拉着檀弓的手摇了摇,歪着头说。
“你为滕玄。”檀弓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这么说,而后又看向天君适才所去的方向,自话道,“他是天君。这里是无忧寂默,目今是元虚两千年整。”滕玄用力点头。
年少的小白蛇把新摘的花骨朵插在门前,衝着檀弓眨眼一笑,难以想见他日后变成了那个安忍不动的滕玄蛇君。纵眼四顾,一支红烛高烧,青罗纱帐半垂,熏风之中富溢桂香,与那个寒玉堆墙,白雪作瓦的无化丹殿相去甚远。装着蔷薇花露的釉质瓷瓶触手冰凉,汲冬泉酿春酒,岂是他那个绝谷十九万年,隻食风露的太微大天帝之为?暖日明霞光烂,莺穿细柳翻金翅。桃花始盛,香脸半开,树下正然舞剑的那个人矫若银虬,翩如玉鲸,一笑把娇红挑落,又哪里是那个眉间从来只有尖风薄雪,胸中只有巍巍帝术的万星之主?
天君收剑回头,看见他来了,扬手向背后一指:“你看好是不好?”
他以剑作笔,在悬崖石壁上写了十个大字,笔力苍劲,风神豪放:“百年浑似醉,满怀都是春。”
他将长剑一扔,腾出两隻手来,一边将舞乱的发髻随意扎好,一边笑意盈盈地朝檀弓走来。
一朵桃花旋旋而落,飞絮也茫茫,在一片春烟浓密当中,檀弓的笑也是雾迷迷的:“甚是极好。”
话还未竟,却见天君忽地俯身,二人近得睫毛几乎迭在了一起。不知何时,他在双唇之间衔了一片落花,那么轻地,那么柔地,贴在了檀弓的面颊之上。
天君看着他的微惊模样,笑说:“我也觉得‘甚是极好’。你且别动,这样画意甚足,让我来把这‘甚是极好’留下来。”说着便坐了下来,画纸画案一直就摆在桃树之下,不曾动过。
可是,檀弓却将那花瓣摘了下来:“凤尾寒在安?”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它来?”天君眼中不悦之色一闪而过,但还是笑着说,“你要我去取便是。等我。”
他刚起身迈步,檀弓又说:“再取你寥玉箫来。”
一隻幼鹿从酣梦之中醒来,向林深之处奔去,奔至声音源发之处,一隻金色蝴蝶飘飘落在它的鼻尖,随着琴音一同扇动翅膀。
檀弓十指细抚琴面,好似与多年故旧叙情一般,良久才挥手一抚。
琴声初时极为舒缓,几抚之后,渐渐开朗洋溢起来,不乏有十分明媚之音,引得林间百鸟都一齐和鸣。
天君低头一笑,徐徐按箫而和。
琴声飘然轻快,若水之霍濩而出,如花之纷葩盛开。惠风吹拂,百兽静聆。
忽地,琴声一收,连余音也了绝得一干二净。
檀弓道:“此非凤尾寒。”
箫声也停了,天君似笑非笑:“怎么会呢?我拿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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