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1 / 2)
即便是无须也能看出来,檀弓正在做的法,是绝对不能停下的。那伏矢魄一经离了引魂灯,稍有风吹草动,便是前功尽弃,卫璇再无半分转生希望了。
但是那日檀弓离去之时,有没有回过头呢?
不知过了多少日,终于晴霁。檀弓回来之时,一片清光万里天,可那庙宇成为废墟,金身尽碎,随大水漂泊无踪。
无须乃火神之精,如此千年难遇的恶境之中,法力已削了七八分,连日垂哭,更是虚乏。但是捶打檀弓之力,仍然不弱:“道君!您为什么要走!卫璇死了,卫璇这下子真的死了!真的死了!你杀了卫璇!”
滕玄连忙将他扯开:“吾主一心所系唯众生,真君不可如此冒渎天颜!”
无须哇一声哭了:“卫璇就不是众生吗!”
白鹿儿受虐而死,被剥去妖筋剔去妖骨,六道不明,地府拒之门外,魂魄无人收管。今日鬼怨之气甚为浓重,那寄托在白鹿儿身上,夫诸一族上百头水兽的力量,便以极其暴虐的方式宣泄出来。
夫诸乃兴云布雨滋生万物,司水之正仙,在世之时,可以调动十方龙王之力。他的鬼魂感应族中孤枝已亡,怨仇衝天,导致西冥大水兴起,百日不灭。
凤皇与越金绝义,两人部族连日恶斗,加上各族新有幼兽,本来已十分应照不及。所以灾难之前已是内乱四起,何况中元鬼气深重,西冥何能承受这般天灾?若檀弓不去亲自平定夫诸之怒,今日如斯哀痛的,恐怕是西冥亿万家户了。
引魂灯只剩一个灯托,檀弓俯身欲拾,可是刚一拿在手中,便几乎是跌坐下来。他伤痕累累,但一见到这引魂灯,似乎忽然麻木,不甚知道身痛为何物了。
不交一言,呆至子时,窗外又开始下起绵绵小雨。心臟似乎被什么一瓣瓣地剥开了,身上那笼罩寒霜的薄雾,破碎般地化作点点冰絮。
上次有如此之感,是何时呢?
是天君说“我若一去不归”之时么?
是自己破琴绝弦,“三尺凤尾为君寒,此曲终兮不复弹”之时么?
打开慕容紫英所赠卫璇写的琴谱,大音自成曲。
这般旋律……为何与一尘惊云几无差致?
他从来没有为卫璇奏过一尘惊云。
曲终心中余震不绝。见那灯托上还有一些白色光点——伏矢魄的灵魂残影,照出来卫璇生前最不能忘记之景象。
檀弓伸手触摸,却看见……
月下习剑、琴箫和谐、穿尽红丝,诗歌酒笑不知东方之既白……前尘影事渐渐浮现。
卫璇做过,可是天君也做过。
脑海之中,两副音容笑貌缓缓重合,然后如梦似露般,惊人地一致了起来。
这般荒谬的念头,好像一朵静静吐蕊的花朵,听不见花开的声音,只有花香大盛之时,方才察觉,原来它已灿烂、汹涌至斯。
已是深夜,伴着瘦马的低嘶,无枝可依的鸦嚣,四野中“无量道浮乐耶”片刻不绝。妖众成群结队,齐齐向东方伏跪。
无量道浮乐耶——愿大天帝永远保佑你。
在那永远熄灭的引魂灯面前,这句话忽地荒唐了起来。
那串解天九厄环,只剩下了九根陨铁绳索。金环都被檀弓崩断,尽然施予落难的妖族了,护佑他们劫后太平。
陨铁落在灯托之上,两件孤物,相对萧索。
在那越涨越高的“无量道浮乐耶”声音中——这如雨之下,衝刷着脸庞的温热液体,是什么呢?
寂然之中,檀弓缓缓阖目。他倦乏至极,隻觉得灵魂也要昏厥之时,忽见一道虚影从天而降,无极光明,毫光闪闪耀明庭。顶负圆光,身披七十二色。头罩神光,颈戴黍珠,左手虚拈,右手虚捧,座下白玉龟台。
“弟子太微,拜见斗姆元尊。” 檀弓本来跪姿,但是此时稍正身体都十分困难。
大智光中,金光烁处,日月潜辉。圣德巨光圆明斗姆元尊乃慈颜善目、德行昭着妇母形象,露出无限悲悯之色:“帝神太微,你之业力感应诸神,九霄宇内,周无诸斗府,河汉众星真,无人不悲。以至四方神柱天关倒悬,浮槎北冥海水蓬勃,震动鸿蒙。你等九天之灵根,日月明梁之帝神,不合有情,何以无徼无边哀恐如斯?”
“弟子惘然。”
“底事惘然?”
“己身已为世人度,未知如何度己身。”
斗姆悯然。只见她手托一宝塔,动念之间,天地万灵尽归兮。华池中光明愈炽愈盛,紫虚蔚勃,金身重塑。
“若此金身千请千灵,万请万感,祈福福至,禳患患除,三界六道十方子民烟祀。五百年后,可以逆天之道,灵魂转世。” 斗姆复忧然,“帝神太微,你可知逆转时空,乃悖道逆天之行?”
檀弓道:“元尊降下洪恩,保佑皈心。弟子永受玄恩,道慈抚育。倘有业报,愿意受天雷霹雳,冤愆相併,併及万世。”
“其人灵魂已然衝散,非常人之业力可以活之。” 斗姆却说,“你要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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