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1 / 2)
林茉茉见状还笑说:“这便是当年安陵王送给乐容师太的引魂灯了么?”
慕容紫英沉湎于某种驰思之中,眉宇深沉不能自拔,隻嗯了一声。林茉茉没多说话,隻道:“道长已等多时了。”一直微笑着,悄悄退下了。
慕容紫英到水榭的时候,月已行至中天了。山间的月色犹为恬静,亭下湖面无风,如镜未磨。
慕容紫英揖礼:“若知是栾高师驾临,我定当下山迎见。”
相比那个未曾谋面的檀小师弟,他还是更熟悉栾高师的身份。他没改口,檀弓也不在意。
檀弓隻饮的那一小半杯,后劲甚大,一直从下午晕乎到现在,讲话疏朗许多,不是那么四平八稳的风格了:“我与慕容少君相逢一面,意气觉已千秋矣,何在此往复之虚礼?”
“栾高师贤哲大圣风范,紫英污泥中人,尘蝇点翳,何敢相提并论。”慕容紫英遂斟酒说,“满浮一大白,以谢我罪。”站立喝干,又饮三大杯。
酒水微酣之后,慕容紫英对檀弓少叙旧事:“我离开南华鉴洲以后,上山忘机索妙,寻访真人,问求达士,有何术法可救生前。遂遇云霞子大师以毕生功力相传,自号天随子,隐居方外,避见世人。”
檀弓点头说:“云霞子乃地仙镇元子之徒,尝定慧力,降伏八百魔怨。”
慕容紫英摇头喟叹说:“云霞子大师尚未教化我通,便驾鹤去了。大师令我在此体味自然之妙,领悟无上真道,便可以脱却一切烦恼了。可是如此之久我是胶柱调瑟,不体知山林之中有何之妙?”
檀弓手指摩杯答:“山中之乐……春日绿云冉冉,秋暮红雪霏霏。泉若通灵,梅如解语。青山有思,秦筝春辞。慕容少君倘悟其中,道妙不可言。”
“可我隻觉心如堕入五里迷雾,愈觉机心尽虚,万法皆空。永夜恹恹,日渐昏昏不辨。”慕容紫英叹说,“今闻栾高师‘无心为富’妙说,如大彻悟,敢问如何实践办法?”
的确如他自己所言,当年那桃花美慕容一笑起来灿若玫瑰,而今日的天随子双眸没有半点神采,不说话的时候,竟显得心神也都尽失了,似同一垛死灰。
檀弓道:“寂淡忘机,恬然养拙。将尘情削灭,心灯挑剔。可以住进空空法界中,慧光遍照,获得常净常清,不耽不着。”
“那弟子怕是无法永远通悟了。”慕容紫英苦笑说,将引魂灯轻轻摆在桌上,“纵使将道经读遍,弟子还是被情劫尘网所缚。”
檀弓不知班驳之事,便问:“灯蕊何人魂魄?”
慕容紫英笑了笑,他是心雪霏霏,混合着湖水微波之声,颇有十分悲凉意味:“何人…此人痴情待我二十七年,何期我尽忘昔日鸳俦凤侣之盟,冷心冷面,使她一片爱心尽碎,有枝不可依,离恨千端,悲愁万种。紫英……人不如畜。”
檀弓半晌寂然。慕容紫英这样一个挺拔英豪的男子,此时闭目流泪,良久才说:“栾高师,我原不该同你诉这些儿女情长,都是痴妄话。只是长久不出世了,不与人语,情难自抑,祈你谅之。”
他这样的神色和话语,檀弓忽觉好生熟悉。琼曦,出云宓儿,慕容紫英……哪一个不是这般魂牵旧梦,千丝万缕,一层相思一层灰?
檀弓看向他说:“我亦感君深情。”
慕容紫英听了有些讶然,但还是将话题收了回去,取出几页琴谱交予檀弓,说:“这是璇玑所作的。他虽不言,隻道是一首梦中之曲,时常响在脑海犹如前世闻过,我却猜是为栾高师而谱的。当时我还笑他不敢示予,可是今日方知,情到深处自然而怯,哪敢至深?唯恐大梦一场。”
檀弓旋即调拨凤尾寒,金声而玉应。三抚之后,便停了下来。但那袅袅余音不绝,在芬芳夜色之中自然演绎。慕容紫英讚叹,檀弓道:“琴若得趣任无弦。”
檀弓言色舒缓:“慕容少君,心到忘机便成仙。”
“深谢高师点拨。可我志已不在仙道了。”慕容紫英听出了他话中曲意,然后闭目而叹,“人道有盛衰,难道天道就无盈亏?终不过或始吉终凶,或前乐后悲罢了!”
“栾高师,你尊道富德,轻势委利,自然可以游天地之根,逍遥尘垢之外,可谓大圣人者。我未束发即任游侠,及冠遍历五洲海外,从未对何人生出如此敬佩!你教诲甚明,只可惜紫英从来都非神仙材,年少繁华之时,隻合爱恋生杀,不知天地仁德为何物,枯朽半生,少有建树;如今更悲花怀玉,始悟世间第一耽离别。夜深忽悟人生如露,大梦二十七年,天下豪杰岂不笑我辈痴绝邪?”
檀弓却不认同他的大圣人评价,说:“圣人恬然无思,惔然无虑。与道周旋,岂烦思虑。而我不能绝情断欲,此一心尽耽忧怖。慕容少君性本明慧,深为大器矣,勿及自弃。”
酒美水凉,二人月下小酌,直至檀弓不胜杯杓,伏琴而眠。
慕容紫英唤了两声,确认檀弓是睡着了,这才站起身来。
他倚阑凝望,残春季节,岸上一片冷烟衰草。抬头望月,月光下彻,湖水如同半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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