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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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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费忱语气平静,“还想赖上我了?你看这像好地方?”

乔南镜晕晕地晃了晃脑袋,过高的温度已经让他有点迷糊,实话就全冒了出来。

“不能让妈妈看见下巴……”

往常生了病,全家都围着乔南镜一个人转,打小给他看病的家庭医生,都得在他们家住下,就近照顾,现在费忱对他很坏。

可费忱对他坏,乔南镜其实也不觉得委屈:他自己要跟着人家;而且那晚费忱的脚步声挺快就不见了,狗还在后头吠,乔南镜就知道他大概没离远,目送自己往大马路走,那群人要是真动手,费忱不会不理的;今天给他吃饭,对一直那么冰冷的费忱而言,也许已经算是天大的善心了。

他哭,只是因为发烧真的很难受。

看见他的眼泪,费忱的手指往微信那绿色图标移,乔南镜瞥到,一下把手机抢了回来,紧紧捏着贴着肚子。这是他失去意识前做的最后一个动作。

费忱掰他手指,不使劲就没用,稍微使点劲,他那手指又发红。他没这闲工夫耗,手往乔南镜腋下抬,准备干脆把他扔出去了事。

昏睡过去的人呼着热气,滚烫的脸颊亲昵地在费忱脖子上蹭了蹭,嘟囔着:“谢谢妈妈……”乔南镜烧得迷糊,还当他在自己家里,一会儿好像做噩梦,又哭,又很可怜地抖着嗓子小声叫“费忱”“妈妈”“爸爸”之类的,费忱听了会儿,一愣。

叫他的时候倒比叫爸妈还多。

他略扫了眼那张脸上好不容易才能找出来的瑕疵——他留的两道指印,一只手揽着乔南镜胸口,把他给架了起来,往床上一扔,硬木板咚地响了声。

乔南镜还在含糊说话:“不去医院,不要吃药,爸爸妈妈亲亲我,睡一觉就好了……”

费忱弄了杯水,卡开他的嘴要塞药,他就跟个被宠坏的猫一样,不听人话,脸到处乱别,仰着撑到最长的脖子又细又白,原来很小的喉结稍突了点,轻轻地滑动。费忱很不耐,另一手卡住他伸展的脖子,捏着药片粗鲁往他嘴里一塞,灌了口水,他咳了两声,到底咽下去了。

家里消毒酒精和棉球很多,费忱拿出一瓶,沾湿了往他颈部大动脉和耳后随便擦了两遍。

灯一关,外面的风雨声势更足。铺席子躺在地上,可以听见床上的乔南镜因为发热而在微微喘气,口齿不清地说话,时不时啜泣。

从把他妈送进护理院,三年还是四年了,这房屋很久没有第二个人。费忱不觉得孤独,类似的情绪从没出现过,十分疲劳又相似的日复一日,顶多让他关于时间长度的记忆有点模糊。

他也没弱智到看不出乔南镜究竟有没有恶意——这鸡崽要是能藏得这么滴水不漏让他看不出一点破绽,那他这挣扎的七八年也算白过了——,只是习惯了防备、警惕和拒绝。

这样好不好费忱懒得想,也不在乎,但这样能活。

睡到半夜,费忱听到阵发噎的哭声,站起来去看他又做什么幺蛾子。

黑暗里可以看见他睁着眼睛,里面有幽暗的光,像无星无月的冬夜里,正在结冰的漆黑近岸海面偶尔被探灯照到,泛起隐秘的、垂死的波光,怎么看怎么带一种令人不愉快的心酸。大概是泪水。

费忱不清楚他是真醒透了,还是就睁着眼脑子没醒,也没说话,顺手摸了摸他额头,没那么热了,抄起棉球,又往他颈动脉上抹。

酒精棉球很凉,刚碰上他的脖子,他就像被针刺了一样颤了下,转过眼睛,盯着费忱的脸。

被温度一炙,藏在他喉咙里的棉花糖大概被烤化了,拔丝,他说话嗓子没那么清脆了。

“费忱……”

“干什么。”

“我都没跟你说过谢谢……

“我只是想对你好,让你开心一点,你可以不接受的,因为这是我的一厢情愿。

“但是可不可以温柔一点拒绝我,你好看,温柔一点我就不难过了……

“那天你看起来真的好难受,我不想你难受。”

费忱于是就知道他没醒,只是睁着眼睛说逻辑清楚的胡话,自己躺回去继续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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