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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晚上,有人无眠。
天还没有亮,勇就睁开眼,他看了一会身边刚睡熟的泉,把头发从他的手心里抽出来,轻轻摆好,起身沾水罐里的水简单抹了抹两股间滑腻绷紧的皮肤,背上弓,在后腰别上骨刀,带上他和泉攒的好皮子往山上走。
道是一色黑,小的时候摸过千百遍的路,钻老林,走过山坳和涧溪,蛇形向很深的山里,找着一棵被雷劈倒的古木,蹬着树干翻过去,拨开葳蕤草木,就来到他和启发现的岩洞,黍、稷、酸酒、几口水瓮,竟然还有半扇肉脯,都是兄弟俩藏的好东西。
勇沉默地清理洞穴,搬走石块杂草,铺上他带来的皮子,提着瓮转身打水,逆光里迫近的人影,把洞口堵得严严实实,认出那把影子的主人,勇把刀推回后腰,不情不愿地囔了一声:“哥……”
光影里走出凌厉的脸,启压着嘴角,皱眉审视这方穴天洞地,只有他俩知道的地方,过去勇受了气,就会躲来这里,十二岁一个人追着阿法进山林,被阿父缴了弓,启找了他一夜,没心肝的小子,倒在洞里睡得香。
地上新铺的皮子,小刀弓箭应有的物什一样不少,俨然一副把家安在洞里的打算,他弟打小这样,逃不过就躲,以为把人藏起来,就可以不交出去。
启怒其不争地盯着勇:“不想放人?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一脚踢在他腿肚上,“跟我回去!”
押回村庄,天也亮了,晨曦中一人守在村口眺望,是启的阿法,起身见不到他,出不去村子,就在这里等。
“你怎么来了?”启跑上去。
“听见你起来,跟着你到这……”
“孩子呢?”
“都睡着呢……”
没什么亲密举动,两人站在一块交代了几句话,启把人劝走,甫一回头,勇捏着拳头站在晦明的曙光下,脊梁颤成一座将塌的山:“哥……”他没见过他弟这个表情,孬得一下子小了十岁,“我……我也有个人在家等我,我得回去,没了我,他活不下,我不能让人带走他!”
启几乎要动摇:“早几个月,你要怀上他的孩子……”一切还好说。
“一定还有别的方法!哥!你帮帮我,帮帮我……”
启拨开他的手,摇头:“阿法是全族人的,一个种父一个孩子,他没让你的肚子种上,你也不能霸着别人和他成结的机会。”
放泉和别人好,用吻过他的嘴吻别人,红着脸倒在别人身上找快活,光用想,就把勇劈烂了,掰碎了,他痛得佝偻,口无遮拦地喊:“那阿父呢?!我和你是一根藤上落下的兄弟,我们有同一个种父!他凭什么!”
启怒不可遏:“你还敢说!”亲儿老子尚且有碰不得的忌讳,勇居然为了一个阿法,揭自家人的疮疤,“我跟你说过什么?让你拔了他的「牙」,你听了吗?!”
勇错愕地眨了眨眼:“阿父脸上的伤……”他一直以为,那道横贯脸颊的疤痕,要么来自一场骁勇的战斗,要么来自一次狩猎……
启扭开脸:“咬在脸上,要是在后颈……”他心有余悸,揪住阿弟的脖子,顶着脑门眼对眼,“我不能看你走了阿父的路,懂吗?”
勇想的却是另一回事:“我去找阿父!”
醍醐灌顶,突然闪过灵光,如果他的父可以留住自己的阿法,那他也一定办得到!
启意外没有拦他:“去吧,跑快一点,或许还能见一面……”
勇停下来,一轮红日,在启的头顶喷薄而出,大地和天空瞬间被黛色青山分割成黑红的两岸,一半烤着烈火,一半沉凝如潭。
勇的样子,好像听懂了,又好像完全不明白。
启真不忍心下这一刀:“去道个别吧,阿父他们这会应该已经在路上……”
勇像山鹰滑过山脊,日光吐着长而刺的舌头,龇牙乱叫地在身后追赶,他奋力奔跑,跑过老榕树,跑过一顶顶亮起的帐子,跑得把风都远远落下,就快要到了,远山的森林,也有一个小点,白的会发光似的,朝着他跑向,一点不带考虑的,勇像飞翔一样张开双臂:“泉!来啊!”
有人比他先一步:“拦住他。”是勇的阿父。
于是从日光中又生出许多双手,米迦人的手,勇的同胞、他的兄弟、曾经的伙伴,把学来围堵一头困兽的方法用在他身上,绊着他,绾住他,死死截住他的去路,抱他的腰,把他拖倒在地,再重重压向他的身体。
泉没见过这种挣扎,像一片沸腾火和海,倾轧到同一个人身上:“勇!你们放开他!别碰他,不要打他!”
走投无路了,泉哭着扑到勇的阿父脚下:“求求你,放了他!我跟你们走!”
勇刚甩开几个人,又再一次被钉牢在地上:“泉!”
他的手,向前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最终抠进泥土,往前爬了一寸。
这次,勇没有站起来。
泉什么都知道了……
他的族人,茅屋苟且偷生的阿法人,没了「牙」,活得像一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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