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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前,泉已经攒够过冬的毛皮。
勇用獐子的肋骨磨了一把小刀给他,两人剔干净皮子,在上面揉满油,搓到软软的,摊到月光下晒,仰头躺下数星星。
“明天……”勇的手臂一过来,泉就很自然地把头靠上去,“我们再去上次看到狐狸的地方看看吧?”
两枚狼骨做的箭镞早在狩猎中不知去向,后来勇又给他做了十枚、二十枚……磨得指肚上的茧子又厚了一层,摸人的时候特别痒,有时也疼。
“还猎狐狸?”勇嘴上这么说,实际描绘起上山的路,哪条好走一些,哪条开满野花,“你打的皮子够多了,够我们过冬……”
最近他们说什么,都是「我们」「我们」的。
泉的小嘴咧了:“想给你打身好皮子,要鹿的……”最好是豹子,那才够威风,配得上勇的英武,想到他,又想起了别人,“给启也打一件……”泉的脸蛋红扑扑,有股鲜灵的劲,像是要把所有人都算进来,“也给你阿父……”
勇捏着他的手,摸到虎口,因为拉弓,他白嫩的掌心也长了茧,淡淡的嫩黄,像只初生的小鸟的嘴,啄得人心里痒。
心疼他,勇说了当着自己的父兄说不得的话:“他们想要,让他们自己打!”
西北风一吹起来,弓箭打泉高高举起的手臂上稳稳射出去:“勇!”
他又追着箭羽飞去的方向,不知疲倦地奔跑。
他们带着新打的猎物回村,经过老榕树,盘结的树根上坐着勇曾经的伙伴,许久没有露面的谷也出现了,抱着腿,蹲在他兄长的脚下,见到勇和泉,立刻低下头,一阵子没见,属于勇的那个最高的位置,已经被他的阿兄——彭,取代。
彭也看见他们了,淡薄的眼珠打两人相连的手上溜过,跳下树杈。
他一动,其他人也纷纷围上来。
勇把泉让到身后,露出后腰上别的刀。
彭被他的提防逗笑,耷拉着懒散无害的眉,泉却本能地恐惧这个人,为他没有笑意的眼睛,脖子上满满两排牙,阿法人的「牙」。
似乎很惊讶泉的身上也背了弓,彭吊起一把乖戾的懒眉:“你给他的弓?”他对勇说,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泉,要在他脸上看出两个窟窿,“你对他倒放心……”
泉怕他,缩着肩膀往勇身后躲,露出腰上栓的猎物,有野鸡,也有兔子。
彭难以置信地看着,看着看着,噗嗤一声笑了:“打得不少啊,吃的了吗?也分我点……”他看不起他们,他们握着的双手,背上一样的弓箭,在他眼里都是笑话。
勇知道他是来找事的,挺着一把直溜溜的肩膀,挡开他和泉:“都是泉打的,你想要,得问过他。”
彭像受了大惊,愕然地怔住:“他打的?你还教他打猎?”不知被触犯了哪里,他的眼神狠戾起来,舌头抵着牙,一副恨之入骨的口气,“他给你下了什么咒?一个阿法,用得着你这么待他?”
勇再一次跨在他们中间,胳膊死死抵住彭:“让让。”
他不想和他起冲突,他想保护那个小阿法,勇的暴露,让彭有了一种很残忍的想法,勇看见他眼里的凶光,甫一发难,立刻回手,拧住他的手腕。
麻筋叫人掐在手里,彭咧着一口酸牙,露出极难看的笑:“这么宝贝他?”他知道怎么撩逗他,说什么样的话,拿捏得人不舒服,“他都怎么弄你的?操你操得舒服吗?这么久了,你的肚子怎么还是没点动静……”
勇绷着脸,目光平静地望着他,都没有激怒他,难道……一个毛骨悚然的念头划过脑颅,他喜欢他!一个米迦,喜欢上一个阿法!再没有比这好玩的事了。
彭兴奋地喘吁:“我拿一头小牛跟你换!让我也试试,试试他的本事……”
阳光在骨刀白色的刀刃上一滴露子地滚过,谷闭上眼睛,大叫一声:哥!
远处也有一道声音,比谷更大声:勇!
是勇的兄长,启。
他走过来,少年们便自觉地让开道,启的身上有着他们年轻的身体没有的疤痕,每一块都是真刀真枪,上过战场的证明。
他来到勇的面前,眼睛平淡地朝彭一摆,这只狼崽就剔去了骨头。
虎口上忽一阵酸,还没看清楚,刀就到了启手里:“跟我回去,族长要见你。”怕他没听明白,又说,“就你一个,泉不去。”
勇看了他大哥一眼,倔强地从他手上夺过刀,塞到泉手里:“认得回去的路吗?”小子咬牙点点头,勇捏着他的手,使劲攥了攥,像要给他撑腰,也是来真格的,用周围人都听得清的嗓门,大声说,“回家等我!谁敢挡你的路,用这个!刺他!”
再不能等了,勇跟着启走了老远,突然心慌地回头。
隔着六七步的距离,他的男孩,握着他的刀,那么坚强,那么勇敢地紧随着他,喉咙紧涩发疼,目光再焦灼些,勇就要不顾一切扑回头,将他抱起,启把他俩看了又看,叹了口气,几次对泉挥手,走吧,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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