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2 / 3)
南云峰看了眼罗森,罗森回望了一眼南云峰,就赶紧把头别到一边去了。南云峰小声地对他说“谢谢”,他也只是低着头点头。
“家清,你好。我叫南云峰。”
南云峰的声音很细软,音节短而不促,让徐家清在顷刻之间有种听到月牙呼唤他名字的转瞬即逝的错觉。
南云峰向徐家清走去,并且伸出了他小得像女人一样的右手,徐家清立刻也伸出右手回握。这几步路由于青泥湿软而走得艰难,他只有左侧一边的拐杖支着,远看像是竖着堆在一起的棍子。
这是徐家清和南云峰的第一面,他此刻的样貌和小徐在写蒙士谦的故事时那个心目中虚构的南云峰的形象天悬地隔。他的左眼之所以看起来是好的,是因为在眼窝里安了一只棕色瞳仁的义眼。他耳朵上垂下来的并非耳机,而是一只黑色的助听器。他很瘦,却没有瘦到形销骨立的地步,两腮处的皮肤有些松弛了,但老年斑很少,他的好眼睛是很清亮的,可却被人造义眼喧宾夺主,他的头发黑白掺杂着,整齐地往后梳。他身上的一袭青衣略显宽大,领口系紧,将他的身躯裹藏起来,如同一件披风。他的单独的拐杖就更奇异,他拄着它的样子,像拄着一只加长手杖,笃笃点着路面,徐徐前行。手杖闪闪发亮,披风飘飘洒洒,他显得神闲气定,悠然自得,可歪着头喘气时肩膀起伏的样子又有着儿童的憨态,全然不像是断了腿的古稀老人了。
细想了一下,徐家清还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南云峰年轻时肯定比老东西帅气,老东西就是吹牛逼而已。
一老一少拄拐见面的样子有种严肃的滑稽。董轶和罗森分别扶着二人坐在了两处石墩上头。南云峰又看向董轶,董轶回了他一眼,往后撤了一脚。
“小妹,请问你是哪位?”
“我,我是他女朋友!”董轶头一次被这么称呼,她愣了一下,指着罗森,走到他身边挽起了他的胳膊,“那个,爷爷,我们俩是为了照顾徐家清才过来的,我们不打扰你,我们……”
“…那请你们自便。”
于是董轶紧紧靠着罗森在旁边石墩子上坐下了。两个人怀有彼此互通的紧张,听徐家清和南云峰说月牙的事情,起先无非是说那些话,月牙从前在月牙岛上,为什么来的徐家,他是怎么和蒙士谦认识的,怎么发觉月牙和蒙南两家的关系的,又是怎么和蒙英亮以及蒙之彧联系的,流水账一样絮叨了一通。董轶和罗森全程跟被点了哑穴一样闷着不吭声,但彼此都觉得不自在。董轶就把自己的大长腿露出来,不停往小腿肚儿上拍打。那边的谈话中断了,董轶解释说,总有蚊子围着腿飞,这半天被叮好几个包了。
南云峰带着歉意说:“这边树多水多,天气炎热,容易生蚊子。小妹可从回廊最西边的走廊上楼,第一件房间,书桌上头有一盒清凉油,可以止痒。”
“我这就去。谢谢爷爷。”董轶拧了一把罗森的大腿,站起来往回廊走,罗森受了暗示,说他也被咬了一屁股包,要跟着女友一块去。
两人先后钻进了那间小屋里,赶紧把门关上了。两人看了彼此一会,董轶先说:“你过来干嘛?你屁股长包自己涂,我可不帮你。”
“我是骗的。这南云峰好邪,我之前觉得家清太怂,一个干巴小老头有什么好怕的,可我过去扶他那一下,我就和他对视了一眼,就觉得身上不自在。可是他歪着头那副可怜样,又让我忍不住去亲近他。”
“对对对。我也是……他看我那一眼,我说不上来为什么,一下子骨头发软,好像我是只老鼠,他是个猫一般…也不是,反正就是心虚,好像他能看透我的思想。真是邪门,这南老先生说话柔里柔气,还一直笑着看着我,看我被蚊子咬了还关心我,可我,可我就是说不上来那个劲儿。”
“还有,”罗森接着补充,“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我觉得他好像很包容我,这种包容绝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他真的不在乎。哪怕他只和我说过一两句话,但他看我的目光似乎是居高临下的,就是……哪怕我把我所有的臭毛病全部显示给他,他也不会生气,如果我冒犯到了他,他也完全不在意。连我爸妈都做不到这一点,这感觉真他娘的怪!”
“是啊。他好像对一个只看过一眼的陌生人可以怀抱有无限的包容。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是个好人。”
罗森拉着董轶的手,凑到窗边看楼下的两个残疾人:“你说,会不会是他那只假眼通灵啊?”
“你少放屁了。反正这老先生肯定是个厉害人物,咱俩还是端正一下态度吧。”
“这南文瑛阿姨也好冷漠啊,对月牙不闻不问的,是她亲生儿子吗?”
董轶不理罗森了。她从小木桌子上找到了一盒白猫牌清凉油,剩了不到一半,她用手剜了一坨油膏,抹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这房屋门是一扇打着补丁的木门,风吹日晒雨淋很久了,转动时吱呀作响。
董轶打量起屋子里的装潢家具。房间里两张单人竹床合并了拼在一块,床头并排两张枕头,床脚是两床橘黄色的,开线的毛巾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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