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2 / 2)
来接你回你的家的。”
“回家…不要!”月牙拼命摇着头,“我不去,我哪都不去…姐夫,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可以给你们干活,我以后不再和二哥哥一起乱跑了,我会很听话,我,我还可以挣钱打工,我愿意做你的试婚丫头伺候你和姐姐,我求求你,不要把我卖掉…我求求你了…”
月牙扶着徐家英的膝盖跪下去磕起了头,他单薄的脊背从短袖下显出来轮廓,徐家英和时淼面面相觑,时淼已经随着月牙一同哭了起来。
“小榕,你起来。我们不是卖掉你,姐姐也舍不得你走啊……但后天要接你来的叔叔才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爸爸,你不可以不认的。”
地上的月牙却突然失控地抽泣了起来:“不要…你们都骗我。二哥哥同我说过,这里就是我的家,他会一直陪着我的。你们都骗我…啊……”
他捂着眼睛冲下了楼,在徐家清的屋里,他把房间门反锁,躲进了被子里,不管姐姐姐夫如何敲门,他都裹着被子不回应。
亲生父母…如果是亲生父母,为什么要把他丢在那个小岛上十几年?月牙咬着被角哭成了泪人,为什么不管到哪里,他都摆脱不了被人嫌弃的命运,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亲生父母不要他,陪他长大的爹妈和姐姐不要他,现在,连曾经许诺过要娶他的徐家清也不要他了。
那他曾经搂着自己说出来的话都是假的吗?他说过以后可以每天陪着自己去海边,也是骗自己的吗?这两个月在徐家经历的快乐和温暖,都成了一场醒不来的梦吗?
为什么他们要这样,慷慨地给了他希望,却又丝毫不留情地夺走呢?如果这些注定是他得不到的,为什么当初他们要骗他,说这里是他的家?
如果这里也不是家,那月牙的家会在哪里呢?
越想着这些,月牙越是心如刀割。此刻他多么希望徐家清能在他身边,他多想亲口听着徐家清向他解释,没有人会卖掉他,没有人会抓走他,他还可以留在徐家清身旁,等到他长大了,他就可以和他永永远远在一起了…
可这个自己热烈地恋爱的男人,却是亲自联系着下一位“买家”把自己卖掉的人,就在自己要离开前,却一面都不愿意见到自己,一句解释也不愿留下,甚至连离开也要偷偷摸摸地背着自己。
他被遗弃在了一个黑暗的梦里。
“啊……”他捂着隐隐作痛的小腹,在床上痛哭起来,没过多久,那两腿间突然一热,一大股血从下身的产道如泉般出涌,洇湿了床铺。月牙起初以为流出的是梦里没有排尽的春液,因而依旧浸淫在悲伤里不做反应,但他逐渐觉得冷了。这房间明明闷热得让人浑身出汗,可他却忍不住抱住肩膀,徐家清的房间真是好冷好冷啊。他动了动腿,发觉一滩湿涩的液体竟从大腿根沾染到了膝盖上,磨动那里时,一股咸腥的气息从被子下荡了出来,和舌尖上残存的味道一样。
月牙知道自己的潮期提前了,而且糟糕透顶的是,他再一次弄脏了徐家清的床。他想坐起来把门打开,这样姐姐姐夫就可以进来救他,却发觉自己的眼前一片黑暗,连开口喊话的力气也没了。
月牙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迫近。残存的神志使他微微睁开眼睛,以极其软弱的目光向这个世界发出最后的求救。
“家清…”他的冷汗和眼泪混着一起从眼角淌下来流进耳廓,“家清,救命啊……”
他的身体在下沉。
“小榕,月牙,开门啊!月牙……”
姐姐的声音从遥远处传来,月牙下沉的身体迅速上升了,似乎有一股微风托着他升起。可他对这拯救生命的声音,无法予以呼应。
“等我找备用钥匙。”姐夫冷静的呼应代替了月牙张口发出的干燥的求救。
一切都消失了,月牙的身体复又下沉,犹如一颗在空气里跌落下去的石子。突然一股强烈的光芒蜂拥而来,立刻扯住了他,可光芒顷刻消失,月牙感到自己被扔出了徐家。姐姐的呼声消失后,屋内仿佛大雾弥漫。
月牙被巨大的恐惧捕获,像幼年在小木床上经历鬼压床一样,他知道自己是有意识,有思想的,可无论如何,困意像一只妖怪把他拖进幽深的洞穴,试图让他屈服于安静的沉睡的淫威。但沉睡之后是什么呢?自己还可以醒来吗?那灿烂的阳光和藏蓝的窗帘还能否再次闪亮在月牙的眼睛里?由于不知道,所以月牙为此而惶惧。
房门处发出锁舌拧动的声响。那是最后一片光明的涌入,使月牙的意识出现回光返照,他向徐家清发出内心的呼喊,回答他的是门的打开。
月牙的身体终于进入了不可阻挡的下沉,速度越来越快,并且开始旋转。在经历了冗长的窒息以后,突然获得了消失般的宁静,仿佛一股微风极其舒畅地吹散了他的身体,他感到自己化作了无数水滴,清脆悦耳地消失在空气之中。
原来沉睡之后是这样舒适,什么都可以忘却,什么都不用考虑,也没有疼痛和寒冷的侵袭。
在窗外摇曳的疏影下,月牙因失血过多而瑟抖着,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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