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士谦的记忆3(3 / 11)
越是在心中隐秘的角落里感应到有什么东西在远方遥遥召唤着他,唤他走出现在平平无奇,一成不变,一眼望到头的生活,唤他奔赴未知的前路。
蒙士谦真正把这个问题彻底想明白,是在1978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全面开放之后。那天,小六四吃饭时不慎打碎了家里一只碗。阿琴拿起来饭勺就要敲他,他像兔子一样跑出门去躲了。这天的小六四也不太正常,他往常就跑出院一条街,看妈妈没追出来就折返,可今天的天上挂着一道彩虹,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又觉得五颜六色的好看,就跟着彩虹的方向一步一踱地走了,两三岁的小孩,一个人走街上竟浑然不怕,他追着彩虹的尾巴,穿过大街上的商贩,旅人,流氓,车子,和爸妈差不多的大人,和他一样不谙世事的小孩,最后发现自己走到了南叔叔院门口。
他看到南云峰穿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推着车在院门口伫立,南云峰也在抬头看天。倏尔起了一阵风,南云峰的风衣下摆被吹起,在院墙上像一面黑色的旗帜。
他睁大了眼睛呆立着不动,直到南云峰低下头发现他的存在。南云峰朝他招手,问他为什么在这,他向着南云峰走过去时,心里无比渴望着南云峰伸出手臂,温柔地托起他的屁股。
他说,“南叔叔,天上的拱桥到你家就消失了。”
南云峰没有如愿以偿地抱他的屁股,而是让他坐上他那辆掉色洋车的车后座,载着他把他送回了家。蒙家已然乱作一团,蒙士谦和阿琴为孩子走丢的事情大吵一架,吵着打着出了门找孩子,蒙母坐在卧室里哭,蒙父说他立刻联系广播站,播报孩子丢了的事,等士谦阿琴回来还找不到,就报警。
南云峰在进入蒙家之前用他那只瞎掉的左眼看出了如果让小六四一个人回家将会发生什么,于是他告诉六四:
“叔叔抱着你,你在叔叔怀里装睡,好吗?”
六四点头,从这一刻开始,他将把自己一生绝无仅有的顺从和乖巧全部献给南云峰。他被南云峰纤细的手臂稳稳抱在怀里,右耳贴着南云峰平滑的胸膛,里头心脏的咚咚跳动触发了他懵懂记忆里咿呀学语时父亲手摇的拨浪鼓的响声,却比母亲的乳房和轻柔的歌曲更让他昏昏欲睡,他不装了,他真的沉入了睡眠的安静。
南云峰的出现和保护得以让他在南云峰怀里做了一个美好的梦:他走上了天际彩色的拱桥,从他家的小院,走到了南云峰家的小院。另外,他的屁股一直贴在南云峰的大腿上,在南云峰动人的劝慰和解释之下,他爷爷没有去广播站,奶奶不哭了,父亲母亲回家时也不再吵架,他的屁股因此成功逃过了他人生中要挨的第一顿揍。
当六四被南云峰抱上了他父母的床之后,蒙士谦对着南云峰连连道谢,阿琴更是哭得快要下跪,两人说什么也要把南云峰留下吃饭,好好感谢。但南云峰却以家中老娘等着为由拒绝了。
他出门时候,蒙士谦追了出来。这是二人在蒙士谦去越南之前的倒数第二次见面。
“哥,谢谢你。”
南云峰回过头,蒙士谦猛然觉得南云峰与过去完全不同了。他从左侧转,先露出那只被绷带绑好的左眼,一点伤口都不露出来的,以头带动身子,整个正面对着蒙士谦,笑的时候也不再是苦涩的微笑,而是而是自信又淡然的,微微露齿。
从前那个哭着,求蒙士谦不要欺负他的南云峰,似乎已经从这副如孤松独立的躯体之中抽离,蒸发,和光同尘了。现在包裹在这副肉体之中的南云峰,是一个散发出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的人。
一时之间,蒙士谦竟有些自卑。
南云峰抬起左手,隔空摸了摸蒙士谦的耳朵:“士谦,以后对冬冬要赏罚分明,不要因为不值当的小事打他,也不要因为一些触及原则的事没有酿成大祸而纵容他。”
“是…哥,阿琴有时候心急。我一般不打冬冬。”
“该打的时候还是要打。疼痛是让一个孩子辨明是非最低级但最高效的方式。但你记住,不要让阿琴打孩子的头,以及肚子,那样会伤害孩子的自尊心。”
“…嗯。”
“回去吧,不要和阿琴吵架,她是个实心眼的姑娘,一辈子只盼你好。不要伤她的心。”
南云峰要走了,蒙士谦却想留住此刻的他,可他并不知道该拿什么留住他。
在慌乱里,他想起了自己的问题。
“哥,等等…”蒙士谦跑到南云峰的车旁边,扶住了他的车把,“我最近把《刀锋》看到一半了。我想,我好像知道我需要用什么来支撑自己活下去了。”
“那真好。你想清楚就好。士谦,你想告诉我这个答案吗?”
“我…”蒙士谦有些犹豫,因为他认为自己的想法未免过于惊世骇俗,“我无法确定我该如何实现它。…也许,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来实现它。”
他靠近南云峰的左耳,将那颗定时炸弹般的想法说给了南云峰听。耳畔的低语让南云峰露出了宽和的微笑,这种微笑,让一直怀疑自己疯掉了的蒙士谦觉得心安。
“士谦,要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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