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士谦的记忆1(6 / 12)
要南云峰更需要他。
他看车已经开锁,就骑上座子,“哥,从前都是你带我,这次我带你,就当给你赔不是。”
南云峰抹了下眼睛坐上后座,车子一蹬起来,蒙士谦就感觉到腰上多了双手。
“哥,我骑车不稳,你扶着我。”
背上又觉得什么东西抵着,大约是南云峰的额头。蒙士谦有些开心:“哥,你是不是害怕我一个转弯儿把你甩下去?你贴着我吧,搂着我的腰。”
那双手果然向前攀,圈住了蒙士谦精干的腰,两具身体也热热乎乎贴到了一块儿。南云峰说:“我不怕你甩掉我,我怕你不理我。”
又讲:“和你在一起之后的这几个月,我说的话,比我二十几年说的都多。”
蒙士谦拨弄了几下车铃,提醒前头挡路的车子避开,他迎着光走,夕阳让他睁不开眼睛,他就眯着眼。
“我也是。哥。”
蒙士谦虽说工作时候没什么话,但心里有一股子旁的年轻人都不具备的狠劲儿,他又敏感多思,喜欢在心里发酵问题,爱用自己的一套思维模式琢磨事。他日常不怎么和厂里工友起冲突或者摩擦,就算真因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有了,他也不会露在面儿上,心里暗暗骂一句娘就过去了,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可唯独有一样,是他听不得别人在背后议论他在意的人。从前,他不得不忍受着旁人对他父母亲的诋毁,有嘴而无法出声,成为沉默的大多数,现在虽说他与父母关系不似小时那样亲近,可也是万万受不了他们再次受伤,这样的情感连带着甚至投射到了阿琴身上。厂里免不了有闲话碎嘴的人,喜好吃饭时候聊边缘人的家长里短来显得自己见多识广。不合群的蒙士谦家里的事就总被别人说三道四,但多数是好的,夸赞他父亲蒙友常在被冤屈了之后也绝不折腰,又说他母亲带着还不懂事的蒙士谦含辛茹苦,守身如玉。
但男人嘴里的闲话,聊着聊着就会偏离轨道,聊起桃色的事闻。说起来蒙士谦的妈,就有人补充,说他妈在他爸下放期间已经叫原先锅炉厂的厂长弄过了,那厂长的儿子,就是和他整天走到一起的南云峰!又说他如今这个媳妇,虽说已经住了他家,可蒙士谦连跟头发丝也没碰过她,那这蒙士谦该不会是那方面有问题?又有人讲,娶了个天仙一样的媳妇在家却不用,八成是公公和儿媳有点子那种事吧。
这些话七拐八拐,拐到了蒙士谦耳朵里,他肺恨不能气炸了,冲到人堆里要找出来散布谣言的人。这小人是敢说不敢认,蒙士谦阴着脸一个个工友的问过,皆说是李迪散出来的话。
某日,总公司奖励钢厂一口猪。大厨把猪杀了,给厂里大家伙吃上一顿肉。那年代吃顿猪肉不容易的,各人去大锅饭那里领了属于自己的一份儿,个个脖子伸得像鹅,踮着脚瞅锅里的猪油。南云峰拿饭盒打了一份,又把肉分出两只小盒子装好了。过桌时候他小心地端好了盒子,却不小心踩上了坐着吃饭的李迪的脚,立刻低了头道歉。这李迪是个出名的混蛋,没几个人待见他,文革时候他也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恶事,如今革命结束了,他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家里人也恶心他,不愿接纳他。这样的人,竟然最后也阴差阳错地进了101钢厂混口饭吃,实在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李迪本来就看南云峰平日里性格像棉花一样好欺负,越是这样他越瞧人家不顺眼,现在他以为南云峰踩他一脚是在挑衅他,在看不起他,他就拍下来筷子起身,朝着南云峰的背使劲搡了一把。
南云峰一个踉跄,两只小食盒里的肉汤撒了一半出来,还好肉都在。李迪不肯放过他,扯住他的衣领就要打他,这下肉全倒出来了。这时候已有不少工友看情况不妙想起身拉架了,刚打完肉的蒙士谦看到人都在食堂中心团成了团,也赶过去凑了一眼热闹,走到人外围,正听到李迪对着南云峰大骂“独眼龙,你那个流氓爹当初就该把你一瓦片砸死!”
听到南云峰受委屈,蒙士谦的心里就跟插了一刀似的,火气一下便上来了,他放下食盒,挽起来袖子把人群破开,一脚就把李迪踹倒。李迪在地上捂着肚子指着蒙士谦,说他“认贼作父。”
“他爸把你妈强奸了,你还帮着他,一口一个哥!蒙士谦,你是窝囊废啊!”
“我弄死你妈的…”蒙士谦扑到李迪身上和他撕打起来,李迪身子壮而笨重,蒙士谦轻盈好多,起先他骑在李迪肚上,狠狠擂了几拳头。众人倒不拉架了,在旁冷冷地看着,一者是李迪在厂里本就树敌颇多,如今他挨打,大家心里都觉得畅快呢;二者是人人都知道李迪和蒙士谦两家在文革时候的积怨,这架拉不住的。
只有南云峰跑到蒙士谦身后头拉他的背,“士谦,不要…”地劝,南云峰隐忍和瑟抖的声音让蒙士谦心痛。蒙士谦一个分神,李迪就蹬了腿把他踹到一边,直直踹到蒙士谦心口,这一脚一点不收力,就要把蒙士谦踹得吐血出来,李迪已不知从哪里寻了条木头棍子,照着瘫在地上的蒙士谦便砸了下去。
可这一棍,和六年前一样,仍旧没伤到蒙士谦分毫,全砸向了南云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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