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5 / 7)
换了方向面对着时榕睡。转过头时,他才隐约地看到时榕瘦小的身体被被子包裹的形状,在窗外月光的照影下,仿佛一枚安静的蚕茧,只有胸口处上下微微起伏。
“喂,你还醒着吧?”
月牙听到徐家清的低吟,也轻轻侧了身子。
“醒着的。”
“今天下午在小厨房,还有晚上吃饭那会,我承认我说话重了,我向你道歉。”
“没事的,是我不对,我那时候…”
“不过你能不能正常点啊?你为什么那么怕我?我又不是坏人。”徐家清支起了脑袋,盯着时榕的脸看个没完。
“我…我没有。”
“你没有个屁。你要是不怕我,饭桌上你哭什么?”
月牙暗暗往边上挪了挪身体,徐家清突然离他很近,近到他可以隔着被子感知到他逐渐压上来的体温。
“姐姐姐夫和二哥哥你吵架,是因为我而起的。”
“那个啊。”徐家清倒在他身边,“你别误会,我其实只是对你姐姐不满,对你,我没什么意见。更何况,我哥一心向着你姐,我就算有不满,他也不会听我的。”
“二哥哥,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姐姐呢?”
“因为她是奔着钱才嫁到我们家的。还有你父母,那天在你家谈判,他们明码标价,要把你和你姐卖到我家来。你不知道这事?”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姐姐她不是这种人,她对我很好,姐夫对我也很好。姐夫没有让我做,做试婚丫头。”
徐家清愣了半秒,“说起来,试婚丫头这种东西,是你们月牙岛的习俗吗?听着就像解放前的封建习俗。就算真弄什么试婚,也得是女的来吧?你一个男生怎么试?我哥可不是同性恋。”
月牙想起,小时候他和那些大他三四岁的哥哥们一同去看新娘子出嫁到有钱人家里去。他像只乌龟一样在大人们的腿间探头出来,远远看到一台盖着红顶的花轿颠动着往里走,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就坐在轿里。轿子后头紧跟着一个穿一身朱红,把头发盘成“愁来髻”的女人,她腰间缠着一根玫红的纱巾,与轿子后面连接着。
那轿后面的女子走一路,哭一路,妆容全哭花了,路也越走越不稳当,最后纯被纱巾扯着腰肢往前走的。做试婚丫头,往往是她们被迫的,进了纳采的人家之后,她们不得不委身于男主人,试婚期一过,在这家里无名无份,但因身体的使用权已经被贱卖,便也再没有自由了。所以好多试婚丫头,做着做着便成了一家的下人、通房的小老婆或是乳娘。
月牙实话实说:“是习俗,有钱的人家都要纳试婚丫头的。我…妈妈,教过我,应该怎么试婚。但是,但是我后来才知道,原来我也被卖了那么多钱。”
“十万块而已,还叫多?傻瓜,你在想什么?都被卖了还替卖你的人数钱么?”
“…”
“你没上过学?”
月牙轻轻“嗯”了一声,心里立刻一阵凄凉。
“那你认字吗?”
“认得,姐姐把她上学时的书都留给我了。”月牙突然有了希望,便很快地强调着自己喜欢读书的事,“不过我认识的字不多,而且我很笨,总看不懂那些书上写的什么。二哥哥,你会不会看不起我…我会听话的,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替你洗衣服,可以给你做饭,我还会做很多别的家务,我可以把衣服洗得比洗衣机更干净。二哥哥,你能不能不要因为我讨厌姐姐?”
这段卑微到尘土中的自白令徐家清为晚饭上发生的一切无地自容。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为逞一时口舌之快而深深伤害了身边这个孩子的自尊。
从一开始就是他把时家父母亲的印象先入为主地代入到了时榕身上,才会让他对这对姐弟带上了有色眼镜。对于时淼来讲,或许她仍然逃不脱为钱和大哥婚配的干系,可什么都不懂的时榕,不过是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对于他人的安排逆来顺受的一个乡下小孩而已。
其实他是个可怜人。
“我讨厌你姐姐,和你没关系。你不要多想。”徐家清回到了自己位置躺好,“我不会因为你没上过学就瞧不起你,也不需要你做家务活,那些是阿姨做的,她们是拿钱干活。”
“可是…除了干活,我不会做别的事了。试婚丫头本来也要做这些脏活累活的。”月牙斜着眼偷瞄徐家清,很难为情地说,“在来到青州前,我妈教过我在床上如何服侍男人。我学这些,本是要用在和姐夫试婚的一个月的。但姐夫是个好人。…二哥哥你也是好人。要不,让我来服侍你吧。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身体…只要你不讨厌我。”
徐家清立起了上半身,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被时榕说的一阵脸红,故意岔开了这个话题。
“你从前在家里,都只是劳作,你爸妈都不让你做别的?”
“是…”
不知为什么,一瞬间徐家清便想起来中午时看到的跪地洗衣的时榕,不知他在月牙岛上忙于家务时,是否也会像中午那当口,做着做着就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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