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等候(1 / 3)
溽暑炎炎,杜仲拿手扇着被汗浸透的背脊,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愁眉苦脸:「少爷,我瞧那人是不会来了,咱们还是回去吧,啊?」
半月前苏云岫让他自盘缠里取出五十两,说是要赠给当年的恩公作为报答。可问了不谙世事的少爷那人姓甚名谁,苏云岫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日日来此候着,总有一日能见着,就此展开了不知何时能终止的蹲守。
苏家是京城富户,苏云岫又是独子,自幼被娇养着长大,出入少有靠自个步行的时候;而岷山山势称不上陡峭,可也远非平地能及,这处小径蜿蜒,无法赶车前来,杜仲原当他兴致过去便会因疲累放弃,孰料苏少爷宁愿日日在房里自个忍住酸痛捶腿,也绝不说半句累,甚至还让自己不必跟来,道是他这麽大人了,独自出门也毋须忧心,不愿牵累他在这盛夏里跟着上气不接下气。
可杜仲哪里敢真放他单独出门——别说其他,若是苏云岫哪天迷了路崴了脚,加上山中种种莫测,动辄就得夺去苏少爷的命。
如此任劳任怨又为主家操心的书僮,怕是除了我外打着灯笼也难寻罢。杜仲抹了把汗,一屁股坐到地上,朝正给小动物喂果实的苏云岫又喊了一回:「少爷——」
「再等一会。」苏云岫纤细指尖轻轻搔着靠在身边的小鹿下巴,可怜兮兮地拿那对和鹿眼八成相似的湿润双眸看他:「就一会。」
知道他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杜仲索性不再劝,解下腰间水囊,一个递到苏云岫身旁,复又打开另一个一气饮尽:「少爷,您喝点水吧,这三伏天的,可别中了暍。」
正拿杏眼四处张望的苏少爷心不在焉地颔首,杜仲晃了晃一滴不剩的水囊,衡量了会,起身道:「少爷,我到溪边装点水,您好生待着,千万别乱跑。」
山里头湿气极重,就是酷热也带着烦人的闷。杜仲本就不耐暑气,自是想到溪水边借点清凉之意。
书僮一走,林间就只剩下孤零零的苏云岫和动物们。他垂着眼帘,从手里拈起颗浆果,往簇拥在袍角的灰毛兔子们眼前送:「还吃吗?」
说也奇怪,当初与恩公重逢时,周遭分明毫无其他动物踪迹;可自他来这儿等候的第三天起,小动物们便和好奇他这陌生来人似的一个个围绕了过来。在京中少有这番接触,起初苏云岫尚且畏怯牠们接近,可几日後大着胆子取了些鲜果投喂,发现这些小鹿与兔子只是想同他亲近撒娇,半分威胁也无,苏少爷也就卸下恐惧,当作等待时刻的消遣和牠们嬉戏起来。
只是他都等了半月,还见不上恩公一面,难道此处并非男人必经之地,当日不过是偶然途经麽?
兜里最後一颗果实被小兔子吞下了肚,不远处杜仲喊他回庄的叫声传来,苏云岫扇扇鸦黑羽睫,轮番摸过动物们头顶:「今天的份没了,我明日再来。」
小动物们似是能听懂他说的,纷纷仰起小小头颅蹭他手心。苏云岫笑弯了眼,眼神却仍失落。
该再另寻蹊径打探恩公消息麽?他只在这山里待到明年开春,若一个办法用了半月还难以奏效,怎麽瞧都得换个法子了。
「你的李子都去哪儿了?」
九皋上上下下打量着结果稀疏的李树,语气满是困惑。
这果树不同凡间品种,几乎几天就结一次实,果肉甜美不说,还带着些许灵力,因着玄茗不爱吃甜,从来都是便宜了他。没想隔个半月功夫,原先累累梢头就空去大半,看着和被风卷残云似地乾净。
「……我自有用。」玄茗站在厨间门边,没继续话题的意思,朝灶里一指,燻黑膛内便倏地窜起火苗:「剩下的你拿去罢。」
九皋越发疑心:「你不用柴生火了?怎地突然开了窍?」
从前老坚持着不用灵力做这些费力琐事的人,今儿个怎地说使就使?
「近来没柴火能打。」
男人语调平静地很,白鹤妖瞧瞧他厨房角落堆放柴火的地方,果然仅剩一地碎木,纳闷地嘟哝起来:「不该啊……」忽地顿了顿,鼻翼张阖片刻,诧异道:「你身上的味儿——那姑娘是天天迷路不成?」
气味虽淡,可萦绕在玄茗周身的分明是他上回来时嗅着的阴寒气息。
既是如此,一切吊诡便能说通了。九皋恍然,揶揄道:「怎麽,每日护送姑娘才没闲工夫打柴?李子也是收买芳心去了?」
玄茗哑然,半晌往锅里扔了几片拿山产换得的火腿,和後院挖得的笋丁,闷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人也不是姑娘。」
他真没想到糯米糕如此执着於自己——碰见苏云岫的隔日,他寻思山中夏季潮湿,霪雨连绵,便想多砍些薪柴回来曝晒;孰料才走到惯例打柴的地儿,少年人哀叫腿酸的呼喊、糯米糕软乎乎的宽慰声便一齐窜入了他耳里。
知道眼下暂且是打不了柴了,玄茗本想转身离去,才动了个趾头便又犹豫起来——这处人迹罕至,小傻子也不知会不会引来猛兽,万一隔日来时看见被撕成碎片的糯米糕,他能同自个良心过得去麽?
於是他就躲在参天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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