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2)
两个人走出去了,陆俜还回头跟他说,“轻一点,动静不要太大。”
这种接头一样的偷摸行径让骆劭宁勾起了唇角,陆俜心想:你笑,你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然后思绪转到自己身上,又想:也不一定,骆劭宁对着自己这个“前车之鉴”,不照样什么时候都举重若轻的,所以这事对他而言也未必算得上事,可能也不过就是往日重现。
骆劭宁确实连点神情变化都没有,陆俜说了情况,又放视频给他看,他坐在沙发上,问的只有一句:“你这视频哪来的?”
“邱知斐——我同学,在南岛度假——偶然拍的……”陆俜小声嘀咕了两句“我又不会找人跟踪”之类的,骆劭宁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好奇。”
陆俜没吱声,他又说:“邱知斐,名字有点耳熟。”
再提起来,陆俜也觉得好笑:“就是那天在餐厅要给我叫救护车那个。”
骆劭宁问:“你们关系挺好?”
看他一边在手机上发消息,一边时不时还要压额头,陆俜答了句“嗯”,绕到沙发背面,站到他身后,说:“帮你揉一下?我常常给杜阿姨按的。”骆劭宁一时没回答,陆俜又补充,“不偷看你手机。”
这回骆劭宁真笑了。
“如果你想看,不用偷看,直接说就行。”
陆俜皱皱鼻子,心说我为什么要看,而且也没有立场看,便没出声,沉默地替他按摩。
*
陆俜说自己常给杜观凌按摩,倒也不是瞎说。
杜观凌的腰受过伤,年轻的时候还好,现在年纪大了些,颈椎就连带着也不是特别好了,颈椎的问题,很容易引发局部头疼,陆俜陪她看电视或者聊天的时候,记起来了,就会帮她按。
诚然,他们家想请多好的理疗师或者按摩师都没有问题,杜观凌也不舍得陆俜真的给她按多久,通常陆俜替她揉一会儿,她就叫停了。
不过,外人的服务是服务,小辈的关心是关心,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感情都得讲究有来有往。
总之,陆俜的按摩技术确实不错,只是他不确定对喝酒引起的头痛管不管用,就减了两三分力道,轻柔地按压。
骆劭宁应该挺累的,陆俜按摩到十五分钟左右的时候偷偷瞟他,他已经睡着了,眉头倒似乎松开了一些。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骆劭宁在外是绝不睡觉的,午睡或者旅程中打盹这种事,从来不会出现在他身上。他似乎只会在自己房间、酒店或者他办公室的私人休息室——换言之,也就是属于他的可信私人空间——休息,陆俜有一次看电影里的心理分析师说案例,说这样的人,警戒心非常高,是很难打开心扉的。
反正别人的私人空间,陆俜也不敢轻易侵入,所以,这么多年了,他没见过骆劭宁睡着了的样子,这是第一次。
人类眼睛的生理构造,和生存中所面临的各类挑战,从远古时代就一直明白无误地决定了黑夜比白天危险,怕黑和做噩梦的基因至今还写在每个人的DNA里,让人睡眠时仍然要保持部分警惕,不能完全麻痹大意,因为睡眠注定是一个人最放松的时刻。
哥哥在自己房间里睡着了,这是不是说,家是骆劭宁觉得还算可信的空间,而自己,也算是骆劭宁心里还算可信的人呢?
陆俜自己都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能杂七杂八想那么多,可是想到这里时,他发现了自己心里那点点模糊的雀跃。
沙发很大很舒服,陆俜有时候自己也会躺在上边睡着,并不是不能睡人的。
他蹲下身看了会儿,不想将骆劭宁叫醒了。
清醒时的骆劭宁,虽然看着温柔好沟通,但温柔底下的强盛——强盛,不是强硬——气势是没法完全压住的。
太阳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时,人人喜欢太阳,但不会有人希望把烈日搬进自己家里,除非你家是一片干不透的淤泥沼泽地。
骆劭宁有时候漏出来的气势,就是太阳太靠近了。
但他睡着时却不一样,就像真的很温柔的月亮,不仅恰到好处,还很赏心悦目。
仿佛受了蛊惑般,陆俜伸出了手。只差一点点,就可以碰到那张女同学们口中“帅到离谱”的脸……
可是跟哥哥这样亲密,我真的有资格吗?
每个人一生有那么多的瞬间,如果你要定位某个时间点,该怎么做?似乎不该由“被发明”的纪年历来定位,因为这种纪年历,那种纪年历,都可以被发明。
也许,可以由人心中天然的情绪和感情来定位,某个瞬间心的激荡,都是独一无二的,这注定了某个时刻一旦过去,就不会重现,最多,只是靠近、类似、几乎相同。
现在,这个“可以吗”的念头出现后,陆俜身上被魔法静止的时间重新流转,他缩回了手,只是静静地看着骆劭宁——他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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