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茨堡(2 / 4)
挪了一英寸,那块抹布分毫不差地挪到了右边。马修一脸纠结地往左边踩,抹布又尽职尽责地挪到了左边。无论挪到哪儿,抹布的边缘都精准地对准他的鞋尖。
马修用他心理医生的脑袋思索了一秒钟,放弃了挣扎,慢慢把脚放下。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抹布松了口气似的软了下来。
马修,“……”
马修泥泞的鞋底将要沾到抹布的时候,他突然往前多踩了半步。抹布没有跟上他出其不意的动作,他的半只脚掌轻巧地踩到了地面上。他扬起眉,快速地扫视了一圈。他猜对方能做到这样精准操纵,一定不会离他太远,但是他没有在空荡荡的大殿中看到任何人影。
“这并不有趣,格里夫先生。”
他的右边不远处冷不丁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说话声。尽管男子的声音像竖琴一样悦耳,然而马修注意到的却是他口吻中的冷硬疏离。他倏地侧过头寻找说话的人。他的目光迷茫地徘徊数圈,台阶下是石砌的地与巨大的柱子,他没有看见任何人在附近。
“劳伦斯先生?”马修想起了报纸上刊登了“联系人”的名字,试探地喊了一声,并伸脑袋往石柱后面张望。
对方似乎因为他的视而不见生气地沉默了。马修试图将另一只脚跨进大殿里,这时,另一块抹布从远处窜过来,与他较上了劲儿。
马修,“……”
马修的两只脚踏着抹布踩在石阶上,以一个僵硬的姿势站在大殿门口。这时他才明白过来——对方嫌弃他的鞋太脏了。马修尊重对方的生活习惯,不再往前走,但他仍然好奇刚才的声音来自哪里。
“劳伦斯先生?”他又喊了一声,顺手掏出口袋里的剪报,确认自己并没有叫错名字。当他迷茫的目光从剪报上离开的时候,一双眼睛进入了他的视线。
上帝……!
马修差点喊出来。他倒吸了一口气,感到背上的汗毛竖了起来。
那是一双纯净的蓝眼睛。在日耳曼民族中蓝眼睛十分常见,但这双眼睛澄清得好像阳光下的海水,虹膜的颜色像猫一样透明。
然而……只有两只眼球,还有眼球后部的谜一般的人体组织,悬浮在空中,默然俯视着马修。
马修僵立在门口,和这双眼睛大眼瞪小眼。还没有等他从石化的状态里摆脱出来,那双眼睛就消失了,在眼睛的下方浮现出一张嘴。
那个竖琴一般的男声又响了起来,“离开。”他说,“或者请进。”
马修咕嘟咽了口唾沫,镇定了下来。
“很高兴认识您,我是马修·格里夫,您可以叫我马修。”他说,“但愿我不会弄脏您的住处。”
那张嘴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带着白手套的手。那只手优雅地朝他伸过来。马修握住了他的手,感到对方礼节性地轻握了一下就冷淡地松开。
马修的手里一空,嘴唇再次浮现。
“您好,格里夫先生。我是赫伯特·冯·劳伦茨,这里的主人。欢迎您来到劳伦茨堡。请跟我来。”
嘴唇消失,地上多出了两只脚,往古堡深处走去。
呼——直到这时马修才松了口气,心想,没想到劳伦茨堡的主人是个幽灵,但是总觉得……他对我有些不满,是错觉吗?
马修尝试迈开脚步,抹布忠实地、寸步不离地贴着他的脚底。他有些忐忑地跟着前方的两只脚深入古堡的内部,心想,我竟看不见他,但是能看见一部分。他是被诅咒的幽灵吗?
他们走过一条昏暗的长廊,登上二楼。虽然身为主人,劳伦茨先生却不打算承担起热情好客的职责。一路上他一言不发,好像因为古堡里来了陌生人而生着闷气。如果能看见他的脸,脸上大约也是不快的神色。
“我刚才一路走来的时候就在想,这个地方真美。”马修令人愉快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温柔悦耳,虽然带着明显的英国口音,但并不令人讨厌。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于是他们只能继续保持沉默,直到幽灵的脚步停在了一扇门前。地上的脚消失了,那只带着白手套的手再次出现,手心里有一把钥匙。他打开门的瞬间,一丝光从门缝倾泻进来,映亮了黑漆漆的走廊。
马修朝房间内张望,一眼就看到了长而窄的窗户,以及窗外碧绿的湖水。他不由自主被吸引,然而当他的目光转移到室内,他倒吸一口气。
“天……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劳伦斯先生。”马修抱歉地说,“哪怕一头地龙的住所也会比这儿好些。”
尽管他已经想象过五百年的古城堡是怎样的废旧景象,但一切的想象都不如亲眼看到的令他失望。屋内的一切都已经和时间一起腐朽。它们被弃置了太久,显然没有受到任何维护。腐烂的家具和地上蒙着厚厚的尘土和蛛网。曾经精美的丝绸床单烂在了雕花木床上,与木板黏在了一起,墙壁上的墙纸完全发黄,霉菌肆意生长,头顶上的吊灯锈得变形,令它看上去古怪而又恐怖。屋内散发着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陈腐气息,好像一座刚被撬开的墓地。
难以想象这曾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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