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3)
风叶没握住那柄剑。
从尸体堆里爬出来,手上染了不知多少鲜血的将军竟握不住一柄剑,这话说出来只怕要当选今年最佳笑话。但风喻一点也不意外,他把剑拿下来那一刻就知道,风叶是动不了手的。他这兄长外表是冷硬汉子,却有一副软心肠,见不得女人哭,也见不得兄弟有半分不好,遇事总是先找自己的问题,又常年惯于伏低做小,最是好拿捏。
就如同三年前他在嫉妒和愤怒的驱使下做得那样过,风叶却仍旧认为是自己的问题。
那么多年了,风喻几乎对这扮演好弟弟游戏厌倦了,每次见面他都恨不得告诉他那自欺欺人的兄长:是,我知道你在清风院都遇到了什么事,我知道你手腕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也知道你有段时间腿脚不灵便是为什么,更明白你为何一回到长安便不断生病……因为我几乎每次都看了全程。我不仅看了全程,还在你烧得神志不清时用手摸过你被那些人碰过的每一寸皮肤,就为了看你咬着牙发抖,却在梦里也不敢反抗的样子。
可是他不能说,他所有的话都要烂在肚子里,他的喜悦无人分享,他的痛苦也不能宣泄。风喻只能每次都做得更过些,又在风叶快意识到什么时及时收手。他想看他的哥哥能欺骗自己到何时,却又希望风叶发现真相的那一刻永不到来。
直到三年前,风喻发现,他所不能越过的线,不能推倒的墙,却能被一个女人轻轻松松地越了过去。
他太知道风叶对那段经历的痛恨与恐惧,所以对这件事才如此震惊。他不愿去想,又情不自禁要想——阿兄到底是有多喜欢那个冒牌货,才会俯身屈就至此,以至于把一直维护着的那点自尊放在那女人的脚下?
如果说风喻对解如松与风叶之间关系的猜想不过是一点疑心,外加几分不知是对谁的醋意,那么对那冒牌的嫂子,他便几乎是起了杀心。因为哪怕风喻再怎么挤兑兄长,他也知道风叶绝不会与解如松有实质上的肉体关系,因为风叶对这种行为非常恐惧,对风叶来说,那是即便在梦中也脱不去的阴影,因此风叶连贴身服侍的人都只有青梅一个,不肯在正常情况下与任何男人有过比握手更亲密的接触,就连解如松也是如此。
可他那嫂子把一切都改变了,风叶肯叫她在身上留下那么多痕迹,却不是因为畏惧。谁都看得出,风叶肉眼可见地变好了,变得更开朗,眉间若有若无的阴霾几乎散光了,说话更逗趣,也更会开玩笑——他几乎就是那个十五岁的世子了!
风喻嫉妒得要发疯,易泠安慰他说男人有了老婆都是如此,但他听完只能更生气。他分明没见过他那嫂子几次,却感觉到领地被严重侵犯,他意识到他确确实实不再是风叶最重要的人了,不再是唯一享有那样多特权的人,不再是……风喻不愿再想下去,他决心报复。
白家那位也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如何在兄长身上做标记,第二天便会见到更暧昧的痕迹。风叶给他俩弄得很是不解,但此人思路正常,很难往弟弟与夫人在做争斗这一块去想,只能尽量两边都找原因,甚至怀疑自家弟弟也有什么与月事相关的每月一次活动。
这种争斗仿佛夜幕中平静河面上扩散的黑油,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燃起来。而在一次偶遇中,他们终于擦出了要命的火花。
那时齐国正好流行南梁传来的茶道,夫人便有事无事去茶馆喝茶。风喻在门口经过,一眼看见嫂子,心中一动,抬脚就进去坐下。
夫人抬头看他,起身行了个礼,坐下后又笑着寒暄几句。风喻惯常是会做笑脸人的,两人你来我往,气氛竟十分和谐。聊了几句闲话,夫人谈到风叶的趣事,逗得身边侍女都抿嘴笑起来。风喻也跟着笑,一股莫名的冲动随着笑声到了他的喉管,随着唇齿交碰流了出来。
“我想起阿兄以前有件趣事。”风喻说,“不知道嫂子有没有兴趣听听?”
夫人“喔”了一声,笑道:“那妾身自然是有兴趣的。”
风喻便道:“我自小是同阿兄一起睡的,长大了也没变。却有一天,我抱着他睡觉时,他却一直在发抖。那时天冷,我以为他着凉了,便要去叫大夫来。可阿兄死活不肯,被我逼得没办法,才说是给老师罚了,身上有些疼,若是闹起来,只怕要给人看笑话。”
说到此处,风喻低低地笑了一声:“他以前也没少被罚,那天却怕成那个样子,可把我给笑死了。嫂子你说,这是不是很好笑?”
夫人脸上本有笑,他每说一句,笑容便消退一点,等他说完了,夫人又好似醒过神来一般,拍了拍掌,笑道:“不错,确实是很好笑。那我也讲个故事给王上听,不知您听说过没有。”
风喻道:“嫂子请讲。”
夫人道:“从前有一只狗,他遇到一只小狼,但并没认出来,于是把他当做兄弟,刁回了自己的窝里。小狼靠着大狗的体温取暖,渡过了这个冬天。他们关系极好,像是真正的兄弟。但狼总是要长大的,大了便嗜血。大狗在外面找食物,被农夫打折了腿,好不容易跑回来把东西拿给小狼吃。小狼吃了,却闻到了血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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