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2 / 2)
方才一动作,耗光秦沐时所有气力,碍于书辰里在这里,他咬紧后槽牙,吞下咳嗽。
“你是想死吗?”
后怕只让秦公子头脑眩晕,他撑着额头,眉宇间烦躁,脚下更是虚浮,书辰里及时搂住他的腰,扶他上床,“我不会出事的,我小时老爬树。”
秦沐时深深看了他一眼,明明是瞪,病弱中的他毫无攻击性,还把书辰里盯笑了,“沐时,你是在关心我吗?”
“没有。”秦沐时深呼吸,似是忍无可忍,“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只是现在,赶紧给我走。”
“我就来看看你。”书辰里想给秦沐时倒水喝,一拎瓷壶,是空的,看来病人并没有很好照顾自己,有爱逞强,又不会照顾自己,这样的秦沐时怎么让人放心。
秦沐时不知他所想,下逐客令:“现在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不着急。”书辰里兀自拔了房间的销,果然在房外地上看见阿凌烧水,放凉了一回儿,温温热热,入口刚刚好。
他把吃食和温水都拎了进来,又插上销,顶着秦沐时追随的目光,淡定坐到床畔。
“你现在在发热,躺下吧。”
秦沐时死死攥住书辰里伸来的手腕,眼中暗火丛生:“你走,这里不需要你。”
手腕应是被捏青了,一个病人居然还有这么大力气,书辰里定定望着秦沐时,半分不让:“要走的时候,我自是会走,现在,是你要听我的。”
书小少爷大多时是软弱的,喜欢息事宁人的,但这不代表他没有脾气,他既然做得出在船舫之上破口大骂唐川,自然也做得出趁人体虚,强迫人躺下的恶事。
秦沐时哪般受过这样的憋屈气,他脸颊本就生粉,发怒却是脸色转白,他想动作,手脚都被厚重的被褥压得严实,他想开口,书辰里瞅见苗头,及时捂住他的嘴,竖指到唇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睡吧。”书辰里摸摸他的额头,柔声道,“我在这里,你且安心休息。”
怎么可能还安心的了。
傻子,当真是傻子,听不懂人话还自作聪明的傻子...
傻子怕是被传染了都不知道。
愚蠢...蠢货...
秦沐时握拳,肺部仿佛有汹汹烈火在灼烧,滚滚浓烟蹿上他干痒的喉咙,他闷哼,温凉的瓷盏紧接着贴在他唇上。
温水顺着口腔下滑到腹腔,干涸的裂土感受到丝丝雨水的滋润,酷暑似乎不再难捱,秦沐时盯着书辰里专注的侧颜,睁大眼睛想看清他的脸,却抵抗不住灌顶而来沉重的睡意。
半夜他的热度持续走高,秦沐时能感觉到书辰里在碰他,他听到书辰里拧帕子的声响慌乱,书小公子应是不会照顾人的,搭在他额上的帕子又湿又重,边角还在往下淌着水,书小公子闹得手忙脚乱,擦干他脸上的水,察觉水似乎擦不尽,最后终于找到问题所在,吁出口气,重新拧了帕子来。
意识陷在迷离似泥沼的虚妄中,秦沐时动弹不得,这种挥之不去的压抑一度让他回忆起自己跟个废物一样瘫在床上的时光,无能为力又情绪消沉,他听见大夫说他挨不过那个冬天,如果就这样懦弱的死去,到了阴曹地府怎好意思去见父亲母亲。
秦沐时就恨啊,恨得自己都觉撑不下去时,他就看窗外的日月,他在想,再挨挨吧,挨到下个时辰或许他就能动了。
一挨,挨到了冬天,接着,春也来了。
那段不堪的记忆是附在骨头上的恶疽,化血流脓,碰到是痛,不碰也是痛。
纷纷杂杂的旧人旧事拽着他一点点掉下深渊,秦沐时不想挣扎了,他低头望着脚下辽远的黑。
倏然,他听见有人在说话,那个人他是记得的,他的手很软,他总是笨手笨脚,却生了一双让人一瞧便生不气的杏眼。
“以往就觉得你长得好看,凑近一瞧,你果然长得好看。”
“沐时,你这里竟有颗小痣,亏我还以为是什么脏东西,险些给你抠了去。”
指腹碰了碰他的眼角,趁着人全然无反应,书辰里胆大地捏住秦沐时脸颊,“你上次叫我别来了,可真气了我好一阵儿,想来我也没招惹你,你对我泄愤当真是不应该。”
“不过以后还能不能再来就不知道了,母亲希望我去江塞,江塞好远,去了猴年马月才能回来啊。”
“你想我走吗?”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静默,须臾,书辰里自嘲地笑了笑:“我自言自语个什么劲儿,你定然是嫌我烦,巴不得我永远不要回来。”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