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mbre dans leau(1 / 9)
(4)Amber
冷风刮起马鬃,紧贴耳垂吹走。
他踩着马镫在风中驰骋,微粒般漫无目的地飘荡。
他能准确地还原这缕清风的配方:马身暖烘烘的微臭、马蹄践踏草屑扬起的青草香、鞣制皮革独有的咸涩,以及浮动于阳光中、似无非无的骨殖气味。
他离墓地越来越近了。
报丧鸟一飞冲天,挤进灰暗的丛云。他勒紧缰绳,马匹不安地前后踩踏几步,最终停在离家族墓地约三十英尺处。
墓碑比葬礼时多出三座,大理石一字未刻;光秃的土地凹下三个兽眼似的坑洞,其中一个已经放入了棺椁。他翻身下马,双手抄起一捧土。泥土表层的水汽被风稀释殆尽,里层还窝藏了少许残兵,锲而不舍地黏在指缝里。
他一时记不清是来参加谁的葬礼,一边搓着手上的泥土,一边搜寻着墓地中的蛛丝马迹——另外三座刻字的尖顶石碑突兀地跳出了地平线——他突然明白了谁才是新墓的主人。
一只骷髅的手臂钻出土层,拽着他的脚踝拉进地底。
“法诺!”
沙利叶·卡赛德伊从梦中惊跳起来,额头狠狠地和男人的掌心来了一次对撞。
“作恶梦了?”他的哥哥似乎也刚刚醒来,睫毛后的祖母绿宛如涂抹于雨后翠谷上的夜色,依稀裁下几片捎捩的鸦影。
沙利叶傻成了一只撞上灯塔的海鸟。额角下像有一只青蛙在不停跳动,他晕乎乎地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他的房间:“我怎么在这?”
法西诺斯抵着少年撞红的额心,让他舒服地枕着软垫:“你喝醉了。我忘了你之前没接触过酒精。”
“唔……”
“……你的酒量大概只有这么多,”法西诺斯比划了下,拇指和食指间的空隙不足一公分。“一口薄荷酒,然而你喝了两杯白兰地。”他贴着弟弟的额头试了下温度,脱去手套轻按了下面颊,就像他们小时候那样。“还有点发烫。”
沙利叶轰地烧了起来。
酒精作祟,他的视域非常模糊,嗅觉却反而被锐化到了极致。法西诺斯还没有换回浴袍,礼服上漾着烈性酒的余韵、因缘际会黏附上的烟味和至少四种不同的香水。尾调魔鬼般地钻进脑海,凝成一个容貌不清的妩媚女人,他忍不住轻舔了舔灼烫发疼的嘴角,尝到痛苦的咸味,慌乱地往后一缩。
他烧着的肌肤挨着了一双含着酒香的嘴唇,它们短暂地交会一小段,在鼻尖处画上了终止的叹号——他是这么认为的。
法西诺斯把它变成了一个未完的逗号。
他的指尖羽毛般地落在他的唇片上,虔诚地吻上覆盖唇珠的两片指甲。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加,他的柔软和真实都被削得无影无踪,只有在这一刻才暴露了一星痕迹,然而那种微乎其微的光亮又像是游离于外太空的星体,并不是直接照耀在人身上的。
沙利叶迅速用手背蹭了下眼眶,感到自己在发抖,不是源于瞬间达到巅峰的狂喜,而是另一种冰凉的东西。
“法……哥哥?”
这个动作就是对亲兄弟来说也太过亲昵了……他那一半还能勉强思考的大脑无望地想,而为此雀跃简直就是犯罪。
“罗塞特夫人教给我的一个让心情好转的小技巧。”法西诺斯解释了他的举动,“你今晚并不高兴。”
“我不喜欢……我不喜欢她们。我不喜欢她们围着法诺……”
那一半的脑子也丢盔弃甲了,西莉斯特的质问蹿进耳蜗,火舌似地烧化了他的安分守己。
浓稠的恶意取代了疯狂流窜的血浆,他“刷”地睁开了眼。
蔚蓝海洋上卷起了风暴,阿刻戎河的入海口在风暴中开启,凡是有光的造物,太阳、月亮抑或星辰,全数丢失了它们引以为傲的华冠,在他的眼中世界暗淡失色。而在这双空洞的眼睛锁住他的那一刻,荒芜的塔耳塔罗斯也被赐予了生命。
“我不喜欢她们看你的眼神,不喜欢她们想要拥抱你的手臂和想要亲吻你的嘴唇,不喜欢她们有能够陪伴你的身份和贪婪的、虚伪的、龌龊的灵魂。”他口齿清晰地发出一条条连贯的命令,“我不喜欢和你血脉相连的亚度尼斯和占有你信任的兰切斯特,也不喜欢浪费嗅觉上的天赋去调配香水而不是去感知你的气味,不喜欢只能总拥有皮本上的你的肖像而不是真正地触碰你,不喜欢我只能说‘不喜欢’而不是‘不准’,更不喜欢你的眼睛——它们从来不会看着我。”
“现在也是,”沙利叶轻声说,攀住法西诺斯的手臂,乖顺地枕在他的肩窝上,“你没有在看我。”
少年的面孔俨然是圣子年幼的面相,洁净无辜,引人玷污,另一只手却滑进礼服的阴影,弹拨、描摹、揉捻,极具色情意味。他猫咪似地轻叫了一下,敞着腿倒进绛红的缎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捋弄着湿热的淡金毛发。
“我会永远看着你……但不是现在,沙利叶。”
沙利叶不解地望着他,而此刻没有比“望”更贴切的字眼能揭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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