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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 茫茫柳絮(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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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

芳华冷面讪笑,她虽一直知晓任清流心面不一,却没成想任清流胆大到吞天的地步。自那夜柳仲冬与她倾诉‘卿怜雪亲杀我父’,她便一直心间难安,不知究竟何人能作卿怜雪面貌,现今这人却是送上门来。

且不说这人面貌与卿怜雪有得两分相似,又掌握她手中的换面术,再是现今这副伪出怯弱的模样与她作斗,更是当时人在河东县,若要以假乱真,再简单不过。

任清流连忙站起身道:“老师!”

卿怜雪一眼也未落在门踏之处,径直越过,将手中书卷尽数予给任清流,“拿去,此些都是孤本,你既要参与会试,这些算是我能给你最好的礼。”

“老师恩深义重,学生谢过老师。”任清流泫然欲泣,双膝跪下,两手敬接举过额顶。

卿怜雪将人搀扶起身:“怎行如此大礼?你快起来。”

……

芳华再不作声,更是心知若她作声,也是无端讨人嫌,只静看二人闲语慢谈。待到卿怜雪起身步行,又随之跟上。

“主子。”

前方脚步未停,芳华续喊道:“主子。”

卿怜雪熟视无睹,视若无物,脚步声反而愈发迅速。前方又到园林,园林之后即到寝殿,届时再不需要听人聒噪。

芳华唤人,声声未应,她停下步伐:

“卿怜雪。”

园林枫落深红随扶风而招,枝上枯叶沙响。

卿怜雪转过身来,予以正眼相待,面色毫无喜怒,未曾言语。

芳华与他相视道:“我从未动过要叛你的心思,更不逞论要害你。我叔父派我来亦只为国家社稷着想,怕你错了路。”

“你若要说这些,便不用再多费唇舌。”

“我不是要说这些。我知你不再信我,但也余有一句不吐不快——河东县柳东秋之死,是任清流蓄意为之,你且记着这句。你现下应当也嫌我如恶臭耗鼠,我自心知你性情容不得分毫背叛,今日便会动身离去。”

卿怜雪滞住了身形,动不得身,又心想,她卓芳华要走,走了也好。

时光如梭飞逝,短短几年竟能牵扯他如此重的缘恨痴念,是缘是孽谁也说不准,不过是凡世脚点地之后余下的印记。

走也是必然,不走也是徒增感伤。

卿怜雪背过身去:“你自且去,若收拾好了,便即刻动身,你我二人,永不要相见。”

终究是分道扬镳,一途为二。

“年几何了,唤什么名?”

“芳华,我叫芳华。”

“年十二,会些护身本领。若得公子相救,膳食庭扫洗漱,什么都做得下。”

不过十二小女,满面灰尘,衣衫褴褛,伤痕累累。

他见小女捂腹,死盯住他手中食,将油纸包裹的馒头伸去:“先吃些饱腹。”

芳华迅猛接过,大口嚼咽,不过几口消陨腹中。

那时入冬,天横暖阳,武京街头。

她扯住他衣角,谎道:“额娘已逝,阿父毒打,又将我卖到此处,血亲不予理睬,此处日日鞭打,我实在无处可去……”

芳华沉吟片刻,回道:“……即刻,动身。”

红叶落雨,风过寄意。

“卓林君一心佛法,全部身家行善积德。只余下城南一处别苑,清静破烂,你什么也得不到。”卿怜雪紧咬下唇,转身大迈。

他走下几步,终是握拳回了头:“那新置办的那布衣坊,我押得是你的名……你且去营生,寻个好夫婿。”复而警醒道:“记得,别再回来。”

“膝下有金,不跪天地跪父母,亦跪兄长。”芳华抱拳双膝跪下,不敢与人相视,掷声道:“我卓芳华,承蒙八载相照,今日一别……”

芳华停顿下续。

听得三声头点地,铿锵女子弱下语气,声音如远山薄雾缥缈,话中是复杂、不舍、叹息:

“愿君一得意,二安康,生生岁岁喜乐无虞。”

前方莺鸟枝上语,或在诉人至天明。

卓芳华行动迅速,走了便再寻不到身影。

相府园林多枫红,卿怜雪躺于藤椅,看摇花闲落,又过起了以往朝堂、相府来回还转的日子,只是二人余一,平添孤寂。他总以为自己受得住这孤苦,却还是过于枯乏,想找任清流无事闲谈,却又怕碍着任清流苦读。

于是一日一日躺在这园林藤椅,看这笑靥如花瓣瓣凋零枯竭,又自我宽宥这疲惫与风雨。他看这风也寥落,云也孤寂,塘中碧波惘然荡,看红墙饮酒,将自己化成风平浪静,划成贫瘠之土。

若非燕征在军中时常趁着闲暇来,他都快忘记有口能语。

卿怜雪不是未曾想过信芳华所言的任清流,可任清流顺利与过会试、殿试,喜报也呈至相府观阅,一举中地,乃武国六年文科状元,官至六品,御赐府邸,从这相府中搬了出去。既已远离,算是要提防,也不过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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