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婚(1 / 3)
叶鸣跌跌撞撞从主殿里走出来,一抬头就看见树梢那簇松球上悬着半轮月,清清冷冷的,如水一般。
暮春时节,夜里天气还寒,微微的冷风驱散了她周身的酒气,也让她清醒了不少。叶鸣拖着步子,缓缓坐到小六角亭内。她脊背靠着勾栏,身后是一片烛火通明,酒醉迷离,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姓叶的,你一个人坐在这干嘛?”一道声音突兀地在叶鸣身后响起。
左攸宁拎着半壶酒慢慢走到叶鸣身边,拍了拍她肩,努力提起几分笑意:“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再怎么也该陪我饮一杯吧。”
“他不信我。”叶鸣闷闷地应了一声,还是那副颓然的样子,和她身上一身明红的钗钿礼衣格格不入。
左攸宁默了一瞬,还是笑:“毕竟是君王嘛……”
君王多疑,自古如此。叶鸣是大邶将军,自叶老将军战死疆场后,一直在外待命的叶鸣就被召了回来,几战之下就锋芒毕露,不到两年便把被占去的城池一座座收了回来。
功高震主,不是什么好事。听闻叶鸣攻下安渝,远在都城的皇帝亲自北上,跟着叶鸣在安渝城内巡了一圈,在巡查敌方败军时忽然看向叶鸣:“叶爱卿冠礼已过多年,也该娶妻生子了。”
叶鸣不解怎么就谈及她的终生大事,还没等她推诿,皇帝淡薄的目光已经扫过她,在众人面面相觑下,随手点了个奴隶:“就她吧,送给叶爱卿了。”
给将军指了个南漠的下贱奴隶当婚,皇上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我回去了。”叶鸣直了直身子,看向那轮明月。除了性别,她自认为对大邶和皇上毫无隐瞒也毫无二心,可惜伴君如伴虎,叶老将军忘了教她这点就匆匆走了。
“……”左攸宁看着她转身向寝殿走去的身影攥了攥酒壶,等她彻底在自己眼前消失才低头叹了口气。人活一世,多是身不由己,她一早就明白这个理儿,只是道理懂得再多,世事还是不由她。
寝殿里外三层地围着,见叶鸣来了,一众也只微微低头避让了几分。不是叶鸣的人,自然也不怎么怵她。叶鸣也不甚在意,踏过几层台阶,“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屋内打扮也是喜庆,红的门贴,红的垂穗,红的烛罩,连在外的桌椅茶盏都染了几分红色,只留角落铜香炉内袅袅一缕轻烟往上旋着。叶鸣走得散漫,随手揪了朵红绒穗子,边捻着穗尾儿边朝里头走,刚掀开分隔内外寝的纱帘,便和一双碧色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碧绿的眼睛,南漠人的眼睛。
那双眼睛绿得极为通透,碧色的水波里漾起的尽是异域的光彩,窗边几簇烛光在她眼里颤了颤,也叫人心疑会是哪汪碧泉里燃了火光。
叶鸣愣了一下,旋即看向床角丢在那儿的红色盖头。那方红布被拽落在地上,连带着床沿坐着的女孩儿一起,都似乎在嘲弄她。
垂了垂眸子,叶鸣收敛了些情绪,捻着那朵穗儿就站在那自顾自勾弄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南漠人的语言,她又不会。
晾了半晌,窗外忽然传来低低一声铃儿响,清脆的声音,不紧不慢在殿外响了好几声才悠悠落去,像在催促她一般。
“将军。”
倒是一把脆嫩的嗓音把叶鸣唤了回来。女孩面孔稍显稚嫩,却不减半分稠丽,明明妆容也就草草点染了几笔,但异域的风情和魅惑却从眼角眉梢都泛了出来。
“你会说大邶话?”叶鸣皱了皱眉,旋着穗子的手指定在了那儿。
“一点点,不、不太多。”女孩低了点头,躲过了叶鸣审视的目光,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蹦出来,带着厚重的口音,偏偏像裹着蜜饯的干果一般,怪异,但也怪异地很搭。
叶鸣手中的穗儿又旋了起来,窗外又是一阵子低低的铃铛声。
“那……”叶鸣瞥了眼窗外,视线又落到低着头的女孩身上:“你会喘吗?”
女孩明显一愣,抬起头看向叶鸣,绿色的眸子里染上了些许困惑:“我,我是战士,我只会杀人。”
叶鸣抬了眸,定定地觑着女孩。
一阵风吹过,烛火跳了跳。女孩也一瞬不瞬地看向她,眼里居然没有丝毫胆怯。
半晌,叶鸣蓦地轻笑一声,将那柄穗子拎到眼前晃了晃:“好巧,我也只会杀人。”
“但是现在会杀人可没用。”
说着,那串穗子就被随意地抛开,滚落到鲜红的盖头附近:“做正事吧,有人催得紧。”
还没等女孩反应过来,叶鸣已经靠了过来,揽着她的腰压在了床柱上,黝黑的眼睛盯着女孩:“张嘴,叫。”
女孩愣了几秒,张了张嘴:“我不、不会。”
叶鸣压了压眸子,眼尾被酒浸得微醺,却依旧难掩那一抹凌厉:“张嘴。”
被叶鸣眼神吓得颤了一下,女孩脊背抵在结实的床柱上,被叶鸣圈在怀里哪儿都不能逃。可下一瞬,她却还是咬着牙,带着点执拗和恼怒小声重复了一遍:“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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