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下风雪茫茫终遇故人(一)(1 / 2)
赤吻。
何谓赤吻?
炽热如火的感情,偏执到极致的疯子赐予的,充满炙热爱意乃至血腥的吻,谓之赤烈的热吻。
当自诩为神的狂客跌落人间,倨傲自矜,不屑与蝼蚁为伍,更不屑窥探蝼蚁的感情,永远的高高在上,傲慢至极。
却不料碾落成泥后,所拥有的一切统统归于虚无,最不稀罕的竟然是他日后拼尽一切、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挽回的。
何其可悲,何其讽刺,何其笑话!
天青色软轿里的红衣少年眉眼精致,脸色苍白,长瘦的手指紧攥着一方绣着绿红掺半枫叶的帕子,整个人歪靠着车窗,病气怏怏的,时不时咳几声,很久捂着嘴的帕子才被拿来了,他剧烈的喘息了片刻缓了回来,手帕上赫然多了一点猩红血迹。
这具身体质量真的太差了,每咳一声五脏六腑都如刀弦割扯,疼得他浑身直冒冷汗,这却是自幼的常态,多年来早已习惯。
侍从端进来草药,弥散出的苦涩远胜黄连,而他一口饮尽面不改色,好像和白水没有区别。
滚热的药汁入喉,脸颊上多了抹血色,衬得此人如一把活色生香的艳骨,病如菟丝子,缠比女萝草,怎么看都觉得既病弱得惹人心怜,也激起暴虐的破坏欲。
然而一切在接触到他那冷彻透骨,融不进丝毫温度和人情味的浅淡的琥珀茶色眸子后,便烟消云散了。
这样的人物绝不是他人的万物,相反他是执掌生死的那把刀,只能退避三舍,远观供奉,不敢亵渎。
“咳咳,此地……咳咳,离苍山还有多远?”少年一面咳一面问,声线低且细,然而语气里的冷寒之意使人只能敬畏而忽略掉他的虚弱。
侍从头也不敢抬,脸色竟然逐渐发白,好似脖子上悬着一道能瞬间取自己性命的刀丝一般,小心翼翼的回话:“回禀侯爷,日暮时分即能抵达。”
“退下。”少年闭目养神。
侍从蹑手蹑脚收好了药碗下了马车,一摸额头竟然摸到了冷汗,心脏慢慢沉回腔子里。
这位主目今可是卫国实际上的掌权者,小小年纪心思深沉,手段残虐不通人性,威慑得宗族在面前比奴才还像奴才,哪知他突然像抛弃垃圾似的丢了卫国,直接来苍山拜荀子为师。
卫国贵族们欢喜极致,在他离国前不敢表露出来一丝一毫,生怕无端端招来杀身之祸。
因为实在太过诡秘了,甚至有人揣测这位年幼但有雷霆手段,血煞之气的长君侯莫不是山间妖物变得,纯然不似个真人。
不单活人怕他,连动物也怕他。
在距离长君最远的对角,蜷缩着一只巴掌大的红色幼狐,把头埋在肚子里,再把长尾巴盖在头上,拼命缩小存在感。
好在少年对它也不关注,拿着刻刀在一块沉水香木上雕刻着什么,他的每一刀都落得非常精细,掉落的下来不是木屑而是木粉,全神贯注,认真极了。
他雕刻的手法非常熟练,快到天黑的时候显出一个人来,如若扶苏在此一眼就能看出雕像显出的是魏曦冉,抱着一只小狐狸骑着一只豹子在山野间奔跑。
那豹子身上的花纹非常奇怪,不是普通的斑点形状,而是形状不一的云纹。
红枫,流云。
长君督了一眼两兽,随手几刀就毁掉了,只留下人。
阿冉,我找到你的狐狸了,但你的人呢?轻轻摩挲着雕像,少年周身的戾气收敛起来,眉眼变得温柔,眼神深情缱绻。
意外的发现这只本该是未来蹲在楚国国师肩上的狐狸幼崽后,长君就改变了想法,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和魏曦冉见面,然而此刻的魏曦冉不在大象山,不在楚国,他根本就找不到。
他没有给狐狸原本的名字,而是赋予了全新的名字,只不过是希望假以时日,自己的心意可以从阿冉的口中吐出来,那般的欢喜雀跃,就好像也接受了他一样。
赤吻。
少年虔诚的,轻柔的吻落在了雕像上。
假作真时真亦假,自欺欺人到一定的程度,他也分不清了,情意本就难辨,何必去认真细思量呢。
相隔万里之遥的秦国宫殿,燕国太子姬丹收到君父的信,赵国有意攻伐燕国,陈军压境,让他想办法找机会向秦王嬴政求助。
当年太子丹和嬴政同在赵国为质,两人因境地相似,同时天涯沦落人,便引为知交,嬴政也慷慨保证过他年若是自己当上秦王,一定不会欺负攻打燕国。
现在嬴政成了秦国当之无愧的君主,而姬丹却辗转到秦国继续为质,故人面容依旧,地位却天差地别,令人唏嘘。
姬丹奉信物求见,嬴政自不能拒,立刻吩咐设宴款待,席上姬丹左顾而言他,不好张口求助。
当年一起为质的时候,姬丹好歹是太子,而嬴政可谓是弃子,那时还是他在诸多赵国公子中斡旋,帮嬴政解困。
嬴政一朝风雨化作龙,而他还是换个地方当质子,这心理上的落差只要一想就令其难受,再张口却是万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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