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下长将及兮雍乱止戈(二)(2 / 2)
不会有事的。”扶苏抓着他的手指一脸严肃,信心十足,“我相信父王,你一定会回来的。”
嬴政动了动唇,弯腰在扶苏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柔和了声调,“好,父王答应你。”
扶苏脱开他的手,捻起一颗白子,奶气未脱的小嗓音有点诧异的问蒙溪,“愣着做什么,想这么长时间还没决定在哪儿落子么?”
蒙溪抿了抿唇,收回复杂的目光,把注意力重新放到棋盘上,迟迟不能落子。
嬴政瞧着两个小团子煞有介事的你来我往,旁若无人玩得欢快,十分怀疑扶苏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告诫听了进去。
但他也没多少时间耗在这里了,三令五申告诫蒙毅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全扶苏,他将蒙溪也放在这里,自是不怕蒙毅不尽心。
秦人谓二月二,龙抬头,意在二月初二多逢惊蛰节令,春雷响动,苍龙布雨,万物复苏,乃春运之首,四季之始。
在风和日丽这日,王驾离宫,秦人空巷而出,挤在渭水河两岸,争相目睹秦王风采。吕不韦亲自率领留守都城的所有大臣官吏三百多人,在郊亭为嬴政举行了隆重的贺冠饯行礼。
嬴政撑着扶栏侧倾身子,放低了声音对随车的吕不韦说:“仲父,政去了,咸阳城内一切事宜托付你了。”
吕不韦肃然点头,“大王放心,一切有老臣。”
嬴政目光深沉,忽然问了一句:“仲父为何想着《吕氏春秋》,是想效仿商君么?”
吕不韦心头重重一跳,抬头去看年轻的秦王,这个少年在他没有注意的地方长成了足以独当一面的君者,有着锋锐无比的锋芒和极强的洞察力。
嬴政拿他和商鞅做比是何意?脑中念头飞转,吕不韦沉声道:“老臣一切都是为了秦国,只愿吸收先贤之长,得以辅佐大王,稳固河山。”
“仲父苦心,政十分感动。”
如何能不感动,若不是你将嫪毐送到母后身边……呵!捺下眼底一抹血意,嬴政想起那张推动他亲政大典的诏书。
入雍的旨意是太后书诏的,其中深意不想自出,然那诏书上只有让他去蕲年宫暂居,没有任何具体的安排。
君王加冠,国之大典,法度严苛,条框具在,一丝一毫都错不得。
可太后的诏书上居然还有嫪毐署名,内容里既无三司会商,又无太庙卜吉文书,三无王臣护卫诸般事宜的一字半句。
嬴政情绪平静得很,居然开始期待蕲年宫等候自己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份大礼。
“能为大王分忧,老臣三生有幸。”吕不韦道。
嬴政不动声色附和了句:“能得仲父忠心辅佐,乃寡人最大的幸事。”
吕不韦皱起了眉头,嬴政的态度教他不太安,刚想说什么,异变陡生,万里晴空之上一道惊雷滚滚而过。
吕不韦面色极快恢复如常,奉上一爵百年秦酒。
“请大王饮饯行酒。”
头顶又炸响一道闪电,嬴政也镇定至极,肃然伸手接过了酒爵,一饮而尽。
手腕重重一放,“砰!”的一声将青铜酒爵砸回了托盘。
四下寂然,纲成君蔡泽呷呷一声狂呼:“晴空霹雳,飞龙在天!”
“飞龙在天!秦王万岁!”原本怔愣不知所以的官员庶民恍然解兆,顿时爆发出一阵弥漫原野的山呼海啸。
年轻的君王嬴政仰头望了望天,薄如刀削的唇微微一弯,对天拜倒高诵:“上天佑秦!万里河山永固!我大秦臣民万幸也!”
大臣吏员们齐刷刷跟着拜倒。
万千庶民也跟着黑压压拜倒。
上天佑秦的声浪便潮水般掠过了渭水两岸。
正当午时,冠礼大臣蔡泽一声宣呼:“王驾起行!”
大片旌旗车马便在原野上辚辚启动了。
散发无冠的嬴政着一领绣金黑丝斗篷,站在粲然金光的青铜轺车的九尺伞盖下,随着秦王万岁的滚滚声浪在人海中缓缓西去,端庄威严得天神一般。
夜幕深垂,难眠的扶苏披衣下床,摸索着点燃了烛火,举着蜡烛踩上小案推开了窗户,乌云遮蔽了天空,星月不得见。
“殿下不睡吗?”窝在小榻上守夜的蒙溪坐了起来,从枕头下摸到了藏在下面的短刀才放了心,爬下床走到扶苏旁边,“殿下在看什么?”
扶苏指了指乌沉沉的天空,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蒙溪哥哥,要变天了。”
蒙溪看了看天色,“是要下雨了么?”
烛火被一阵风吹灭,扶苏松开了手指,红烛从他的手里跌落到了窗外堆生的杂草丛中,趴在窗台上撑着下巴看向远方,目光幽远。
不是要下雨了,是秦国的天要变了。
小手捏紧了璎珞项圈上嵌入的平安玉扣,扶苏没有再说话,心底祈祷着,希望父王不要有事,他答应了会来接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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