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上将怒不怒为之奈何(一)(1 / 2)
一袭淡竹青袍的许少充被满脸堆笑,谄媚客气的赵高迎进小书房,掀开帘子躬身道:“先生请,陛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有劳公公了。”许少充神态如常,抬腿迈进了书房,屋内并未见到如赵高所说等候多时的嬴政,也不惊惶,静立在屋子中央等候着。
估摸有了一盏茶的时间,嬴政方从他身后的书架后出来,淡淡道:“许先生久等了,朕临时有些事要处理。”
许少充并未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一跳,从容的转身行礼,不卑不亢,“草民参见陛下。”
嬴政自他身侧走过去,到案前忽拿目光扫了眼书架之后的大屏风,唇边冷冷的勾起了一抹弧度,转瞬敛去,转看向许少充,“先生请起。”
许少充站起身,不似寻常官吏见天子微弓起身子,他的脊背笔直得如一柄刚锻炼而成的青锋宝剑,丝毫不知折腰为何意。
嬴政欣赏他一身傲骨,也最烦他清冷避世,自高于人的姿态,扶着书案思忖。
许少充安静的等他处置自己,既不问他为何召见自己,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一派漠然,好似即将可能到来的福祸都全然与自己无关。
嬴政淡声开口:“论起来扶苏拜你为老师,你也不算白身,朕封你一个太子右傅,赐你府邸,你若嫌为官多事,朕特许你只教扶苏一个学生即可,你意下如何?”
许少充毫不犹豫道:“还请陛下恕草民无礼,草民无心仕途,枉入咸阳数载,如今只一心想还故乡安享晚年。”
嬴政挑眉,“先生年岁不足三十,正当盛壮之年,何谈养老一说?”
“草民少年立誓,绝不为官吏,志小且愚,难堪大任,太子右傅需得是国之栋梁,草民不敢冒领。”
见许少充说的没有余地,显然这也是他内心所想,嬴政于是道:“也罢,朕也不能强人所难了,然先生之才学,一个小小的太子右傅朕都觉得配不上先生。这样好了,朕封你千户,拜你上卿,官职任你挑选,你看如何?”
许少充面庞微沉,“陛下以为草民是矫情谋官职吗?实不相瞒,草民不愿做什么千户侯,一无军功二不能为百姓谋福利,受之有愧。草民只愿回到兰陵,专研学术,还是那句,仕途此生与我无缘了。”
嬴政默然片刻,道:“倒是朕轻看你了。可你在咸阳也能专心学术,还能指教扶苏,为何一定要返乡呢?”
“咸阳虽好,终不是草民的故乡,草民只是想家了而已。”
世上还真有不图名利,不图钱财的清高之士,嬴政再问:“不论朕如何留你,你都一定要走是吗?你就不怕抗旨吗?”
许少充闻言一跪,大有一种想杀就杀的气势,斩钉截铁地道:“陛下,草民一介卑贱之躯,难登大雅之堂,恳请陛下放草民离开咸阳。”
嬴政沉声问:“可是有人迫你不得不走?”
“绝无任何人所迫,一切出自草民本心。”
片刻后,嬴政微微笑了,上前扶起许少充,“先生勿怪,只是扶苏突闻你要离开咸阳,非常不舍,求朕想法子留你下来,眼下看来是咸阳太小,留不住先生这尊大佛了。既然如此,那朕只好赠千金做盘缠,再派专车送先生归乡了。”
“万勿如此,草民不想惊扰乡里,望陛下恩准草民安安静静离开就是。千户都不在草民眼里,还吝惜千金之数吗?”
嬴政定定得看着他,轻叹道:“朕若不允未免不通情面,正好兰陵县令一职出缺,先生切不可推辞了,造福乡里,也算一件快事。”
想了想,许少充还是拒绝接受,虽然再推脱下去就显得不识好歹了,但他有自己的坚持。
嬴政劝说无果,只有作罢。
“先生坚持,朕也不能勉强。”嬴政朗声叫道:“赵高,替朕好好送送先生。”
赵高慌忙进来,“许先生请。”
许少充对嬴政深深一拜,扬长而去。
嬴政目光深邃送他背影,低嗤一声,“迂腐!”
步到书案后坐下,捻了笔还未写一个字,突然掷了笔,提高了声音:“扶苏,还不快给朕滚出来!”
大屏风后缓缓折出一个淡蓝色的身影,扶苏有些低落,想不通为何老师无论如何都要离开咸阳,官职爵位都不能使他动心,也不能为他留下。
嬴政目色沉沉,“过来!”
扶苏垂头丧气的朝他走去,有气无力的叫了声:“父皇。”
嬴政恨恨的拽过他,“他要走就走,值得你伤心?还跑来质问朕,怎么样,现在看到了吧?朕许他千户侯,封他上卿他都不屑一顾,如你所愿了?”
扶苏不无委屈,低眉顺眼道歉,“唔,父皇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呵,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嬴政捏着他的脸把他的嘴都捏得嘟起来,扶苏被捏疼皱眉,懈了力咬牙道:“你再有下次,看朕怎么收拾你。”
“那他为什么非要走呢?”
一肚子又被点燃,嬴政恼怒低喝:“闭嘴,不许提他了,给朕磨墨!”
↑返回顶部↑